【能量點：250。生存率預估：47%（維持）。觀測者”沈確”關注度：中（靜態）。】
    安全屋的燈昏黃依舊。林燁靠在吱呀作響的椅子上，閉著眼，太陽穴突突地跳。腦海裏反複閃回“雲端”餐廳的畫麵：李皓強撐的笑，陳明細框眼鏡後的算計，阿龍繃緊的肌肉，還有……沈確那雙隔著人群、平靜投來的眼睛。
    那一眼沒有情緒，卻比李皓的任何試探都讓他心悸。像被放在顯微鏡下的標本，冰冷的光束穿透所有偽裝。
    “係統，”行為模式細節碎片”是什麼？”他打破沉默，聲音帶著疲憊。
    【已加載。】係統回應。瞬間，一段清晰度遠勝之前影像的片段湧入林燁意識。
    是葉辰。在一個看似辦公室的房間，背對鏡頭，正接電話。隻有背影和側臉，但每個細微動作都被放大、解析。
    “……不必。”葉辰對著電話說，語氣是慣常的冷淡。但就在吐出這兩個字的同時，他空閑的左手，食指極其輕微、快速地在紅木桌麵上叩擊了兩下。不是思考時的無意識敲打，而是帶著一種特定節奏，輕、重、停。然後，他幾乎不可察地偏了下頭，頸側肌肉一絲牽扯，像在聆聽電話那頭的同時，也在捕捉房間內另一處極其微弱的動靜。
    片段結束。
    【細節解析：1.叩擊節奏為某種簡易加密信號的習慣性殘留動作，可能與特定指令或情緒相關。2.頸部微動顯示其即使在通話中，仍保持對周身環境的高度警覺與分區感知能力。此為長期處於危險環境形成的身體本能。】係統給出標注。
    林燁睜開眼，看著自己放在粗糙桌麵上的手。他嚐試模仿那個叩擊的節奏，輕、重、停。手指落下，卻顯得刻意而生硬。那種融入骨髓的警覺和多重信息處理能力，更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
    這碎片有用，卻又無比清晰地標示出他與真正“葉辰”之間那道巨大的鴻溝。他能模仿形，模仿一些台詞和表情，但這種深入潛意識的細節和身體本能，是演不出來的硬傷。沈確那樣的觀察者，是否就是捕捉到了這類細微的“不協調”？
    矛盾感再次啃噬內心。他必須學，必須模仿得更像，才能活下去。但學得越深，他是否也在被這個“葉辰”的角色吞噬？屬於“林燁”的那部分自我，在這個求生過程中，還剩下多少？
    胃部又是一陣劇烈的抽搐，提醒他現實的另一重窘迫。能量點有了250，但他查看兌換列表：一份高效營養合劑（單日）需要80點。而解鎖下一個可能保命的“葉辰習慣性防禦姿態解析（片段）”需要200點。兌換貨幣？比例更低，且大量現金來源不明本身就有風險。
    生存，還是發展？眼前的餓，還是潛在的危？
    他盯著係統界麵，手指懸在虛擬的“兌換”按鈕上，遲遲沒有落下。每一份能量點都像帶著汗與恐懼的砝碼，重得讓他手腕發酸。最終，他關掉了界麵。饑餓還能忍，但錯失關鍵信息，下次可能就沒命了。
    他起身，掰了半塊昨天剩下的壓縮餅幹，混著冷水咽下。粗糙的食物劃過食道，帶來微不足道的充實感，以及更深的苦澀。這**過的什麼日子。前世熬夜加班至少能點個外賣，現在連吃頓飽飯都要權衡生死。
    【警告：宿主生理指標顯示疲勞與營養不足累積，可能影響認知判斷與反應速度。】係統冷冰冰地提示。
    “我知道。”林燁沒好氣地回應，把剩下的餅幹塞回包裝袋。他知道，但他沒得選。這個係統不會給他溫情，隻會在指標異常時報警，像個最嚴苛的績效監控軟件。
    就在壓抑幾乎達到頂點時，那部老式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屏幕上閃爍的，是一個沒有儲存卻隱隱有些印象的號碼——不是那個電子音聯絡人。
    林燁盯著那閃爍的光，心跳漏了一拍。接，還是不接？未知往往意味著麻煩，但也可能是信息。
    震動持續，固執地響徹在寂靜的房間裏。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沒先開口。
    電話那頭背景音很安靜，隻有極輕微的電流雜音。幾秒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低沉，平穩，帶著一種特有的冷感，並非電子合成，是真實的嗓音。
    “林燁。”
    對方直接叫出了這個名字。不是“葉辰”，不是“7號”。
    林燁的呼吸一滯，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另一隻手無聲地握成了拳。對方知道他是誰。真正的他是誰。
    “你是誰？”他壓低聲音，盡量不讓聲線發抖，模仿著葉辰接電話時那種冷淡的語調，但尾音還是泄露出了一絲緊繃。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很短，快得讓人懷疑是錯覺。
    “一個對你今晚表演感興趣的觀眾。”男人的聲音不疾不徐，“”有些路，看著近，走著走著，可能就是斷崖”——台詞不錯。臨場發揮？”
    林燁的血液仿佛冷了一下。他在餐廳對李皓說的話，這個人知道。而且用了“表演”、“台詞”這樣的詞。沈確？是他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林燁選擇裝傻，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撞擊。
    “李氏的航運漏洞，黑金的東南亞線，還有……王顧問的離岸賬戶問題。”男人慢條斯理地報出幾個關鍵詞，每一個都精準對應林燁之前用來唬住黑金、以及應對李皓時隱含的信息邊緣，“你用來敲打他們的”料”，拚湊得很有意思。膽子也很大。”
    不是疑問，是陳述。對方不僅知道他說了什麼，似乎還去核實或推斷了他信息的來源和真實性，並看出了其中的“拚湊”痕跡。
    林燁後背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剝光了衣服站在探照燈下的小醜，所有自以為是的機變和掩飾，在對方眼裏可能都漏洞百出。
    “你想怎樣？”他放棄了無謂的偽裝，聲音徹底冷下來，帶著破罐破摔的警惕。既然被看穿了部分，再裝下去隻會更可笑。
    “不想怎樣。”男人的語氣依舊沒什麼波瀾，“隻是提醒你，拚圖遊戲玩一次是運氣，玩兩次就需要真正的底牌。李皓不足慮，但他身邊那個陳明，是”龍域”外勤情報處退下來的人。你今晚的”忠告”，在他聽來，或許別有一番滋味。”
    陳明？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特助？是“龍域”的人？林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果陳明將他的異常報告上去……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林燁問，他不相信對方隻是好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因為，”男人的聲音似乎稍微低沉了一絲，透過電流傳來，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磁性，“一個過於蹩腳或過於早夭的演員，會讓這場觀察……失去趣味。好好準備你的下一場戲，林燁。至少，台詞要背熟。”
    通話被幹脆利落地掛斷。忙音嘟嘟響起，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林燁緩緩放下手機，手心裏全是冰涼的汗。他看著屏幕上那個陌生的號碼，仿佛能透過它看到電話那頭，男人冰冷鏡片後深不可測的目光。
    觀眾？觀察？趣味？
    他成了別人眼中一場戲的演員，而真正的劇本和生死，卻攥在那個“觀眾”手裏。係統要他演給“世界”看，而現在，又多了一個身份不明、洞察力可怕的特定觀察者。
    疲憊、饑餓、被看穿的惶惑、以及沈確（很可能是他）帶來的巨大壓力，混雜在一起，幾乎要將他淹沒。他猛地一拳砸在桌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震得那半包壓縮餅幹跳了一下。
    “操！”
    低吼聲在狹窄的空間裏回蕩，充滿了無力與憤怒。
    但緊接著，他死死咬住牙，強迫自己冷靜。憤怒沒用，恐懼更沒用。那個男人說得對，拚圖遊戲不能一直玩。他需要真正的底牌，至少，是更牢固的拚圖。
    他重新調出係統界麵，目光落在那個價值200點的“葉辰習慣性防禦姿態解析（片段）”上，又看了看自己僅有的250點能量。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兌換】。
    白光微閃，能量點扣除。新的知識片段湧入。
    與此同時，饑餓感再次襲來，伴隨著一陣輕微的眩暈。他扶住桌沿，慢慢坐下，拿起剩下的半塊餅幹，機械地塞進嘴裏，用力咀嚼。
    眼神卻死死盯著虛空，那裏仿佛有沈確平靜的目光，有陳明鏡片後的反光，有黑金和李皓猙獰的臉，還有係統冰冷的藍色文字。
    下一場戲？
    他會演下去。
    但絕不會隻按別人的劇本。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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