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寒門狀元不拋妻 第七章:墨香齋初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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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瀝,敲打著國子監藏書樓的青瓦。
林燁立於高高的木梯上,指尖拂過一排排書脊,塵埃在從窗欞透入的微光中飛舞。他正核對一批前朝地方誌的歸檔,目光卻驟然停在一冊《河工紀要》的借錄上。
借閱者: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孫淼。借期:洪元二十三年春,逾期兩月未歸。
他眉心微蹙。印象中,月前核對舊檔時,此書標注的借閱者是另一位官員,且已歸還。何時又變成了孫淼?還逾期如此之久?
他不動聲色地取下旁邊幾冊相關記錄,細細比對。墨跡新舊、筆跡走勢…雖模仿得極像,但細微處仍透出刻意。有人篡改了記錄。
孫淼此人,他略有耳聞,寒門出身,技術官吏,性子耿直,近日卻因核查某段河道修繕款項與上司屢起爭執。
林燁緩緩爬下木梯,心念電轉。工部、河工、款項、爭執、被篡改的記錄…還有那孫淼恰好是趙文淵上次隱約提過“或可留意”的名字之一。
雨聲漸密,藏書樓內空寂無人。他回到自己的小案,鋪紙研墨,如常錄著校勘筆記,卻在紙角以極細的炭筆寫下幾行小字:
“《河工紀要》冊七,錄檔有異。原借者非孫,歸期亦偽。孫主事近因核查河款與上齟齬。疑項在”固安段”。”
寫罷,待墨跡幹透,他將那頁紙仔細裁下,折成極小方塊,塞入一枚中空磨墨用的尋常青魚鎮紙腹內,複原如初。
散值鼓響。雨仍未停。
林燁撐起一把舊油紙傘,步入蒙蒙雨簾。他未直接歸家,而是繞向城西。
墨香齋門麵不大,藏在一條僻靜巷弄裏,確是賣文房四寶的鋪子,顧客寥寥。掌櫃的是個精瘦老頭,正打著算盤。
林燁踱入,狀似挑選宣紙,指尖無意間拂過腰間那枚趙文淵所贈的玉牌。
老掌櫃抬眸瞥了一眼,算盤聲略停,又繼續響起,隻淡淡道:“客官要尋些特別的墨?”
“是,要些耐存放,遇水不暈的。”林燁應著暗號。
“裏間請。”掌櫃撩開布簾。
狹小的裏間僅一桌一椅,牆上掛著一幅墨竹。林燁取出那枚青魚鎮紙,置於桌上,並不言語。
掌櫃拿起鎮紙,在手中掂量摩挲一番,指尖在某處一按,鎮紙底座悄然滑開,露出內裏紙條。他取出細看,目光微凝,隨即指尖一搓,紙條化為細屑落入腳邊炭盆。
“客官要的墨,小店需時日調配。三日後再來。”掌櫃聲音平淡。
林燁頷首,轉身掀簾而出,仿佛隻是未買到合意之物。雨聲掩蓋了所有痕跡。
他回到雨中,緩步向家行去。心知那寥寥數字,或許關乎一位耿直官員的安危,甚或能撬動冰山一角。
臨近小巷,卻見自家院外圍了幾人,並非往日街坊。油紙傘下,錦衣隱約,似是官家家仆。
林燁心頭一緊,加快腳步。
隻聽一個尖細嗓音道:“…林夫人,我家小姐也是好意。聽聞林大人清貧,特送上這些筆墨紙硯,供大人研習學問。不過是想請林大人得空,為我家小姐珍藏的幾本古書題些跋語,全風雅之事,夫人何必推拒?”
蘇婉擋在門前,聲音清晰卻難掩緊繃:“這位管事,妾身夫君未歸,外物不敢擅收。且夫君才疏學淺,恐難當貴府小姐厚望,還請收回。”
“喲,林夫人這是瞧不起我家小姐?”那語調揚高,帶著威脅。
林燁一步踏入人群,油紙傘稍抬,露出沉靜麵容:“何事尋我?”
那管事轉頭,見是林燁,擠出一絲笑:“林大人回來了?小的奉我家沈明珠小姐之命,特來…”
“內子已說得很清楚。”林燁打斷他,目光掃過那幾盒顯然價值不菲的文具,“無功不受祿。沈小姐厚愛,林某心領。題跋之事,林某官微職小,實不敢僭越。請回。”
他語氣不容置疑,伸手微護在蘇婉身前。
那管事臉色變了變,強笑道:“林大人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不過些許筆墨…”
“正是因是筆墨,才更不可輕受。”林燁直視他,“讀書人的字,豈是金銀可換?請轉告沈小姐,美意心領,恕難從命。”
話已至此,那管事隻得冷笑一聲,命人抱起禮盒,悻悻鑽入一旁等候的馬車離去。
院門關上。蘇婉輕籲一口氣,後背微濕,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
“是丞相府那位小姐?”她低聲問,眼中憂色重重。
“嗯。”林燁放下傘,握住她冰涼的手,“婉娘,你做得很好。日後此類事情,一概如此。”
他心中冷然。沈明珠這般糾纏,怕是半分少女執念,九分丞相府授意試探施壓。
雨打窗欞,夜燈初上。
簡單的飯食後,安安在燈下玩著爹爹削的小木馬。林燁看著蘇婉略顯蒼白的側臉,忽道:“婉娘,日後我或許…需常與趙先生那般人往來。”
蘇婉縫補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他,沉默片刻,輕聲道:“妾身不懂朝堂大事,隻知相公做事,必有道理。家中一切,妾身會看好。”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隻望相公…凡事謹慎,妾身與安安…”
“我知道。”林燁接過她的話,語氣沉緩,“放心。”
三日後,林燁再赴墨香齋。
老掌櫃依舊那副冷淡模樣,隻在遞過一盒普通鬆煙墨時,指尖快速敲了桌麵三下。
林燁會意,付錢取墨。
回到國子監,他於僻靜處打開墨盒,底層軟襯下壓著一枚極小紙卷。
展開,僅四字:
“孫已調離,慎。”
林燁指尖一顫,紙卷撚碎,隨風散入窗外秋風。
孫淼還是被調離了工部實職,明升暗降。消息來得快,但對方的動作更快。
他抬眼看著藏書樓內浩如煙海的卷帙,每一頁都可能藏著秘密,每一步都可能踏中陷阱。
這清水衙門,從來就不曾真正平靜過。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盒墨收入袖中,麵色如常地向書海深處走去。
暗流已洶湧,他需得更穩,更沉。
作者閑話:
最近工作有點忙所以更新會慢一點請給位讀者大大見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