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3晨光微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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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送粥的插曲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表麵波瀾不驚,水下卻暗流湧動。第二天清晨,阮棠下樓時,心裏還帶著一絲昨夜未散的忐忑和微妙的羞赧。
餐廳裏,方子期已經坐在那裏,麵前擺著咖啡和財經報紙。晨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光暈,讓他冷硬的線條顯得柔和了些許。
阮棠屏住呼吸,盡量悄無聲息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傭人為她端上早餐。
沉默依舊在蔓延,但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空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冰冷得令人窒息,反而流淌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繃而微妙的張力。
阮棠小口吃著煎蛋,能感覺到方子期的目光偶爾會從報紙上方掃過來,落在她身上。那目光不再是最初純粹的厭惡,也不是雨夜那般激烈的探究,而是一種更深的、帶著審視和權衡的沉默。仿佛她是一件需要被重新評估的、用途不明的物品。
她如坐針氈,隻能更加專注於眼前的食物,恨不得把臉埋進盤子裏。
就在她以為這頓早餐又會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無言中結束時,方子期忽然放下了報紙。
這個動作讓阮棠的心下意識提了一下。
他端起咖啡杯,卻沒有立刻喝,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杯壁,目光落在她身上,開口,聲音是經過一夜休息後略顯低沉的平穩:“昨晚的粥,味道不錯。”
阮棠拿著叉子的手猛地一僵,心髒驟然縮緊!他……他知道了?還是隻是在試探?
她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裏。那裏麵沒有怒氣,也沒有嘲諷,隻有一片平靜的、卻足以看透人心的深邃。
【警告!宿主請謹慎應對!】係統的提示音適時響起。
阮棠的大腦飛速旋轉,血液似乎都湧到了臉上,又迅速褪去。她強迫自己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幹澀而微弱:“……是張媽手藝好。”
“是嗎?”方子期輕輕呷了一口咖啡,語氣聽不出喜怒,“張媽在方家做了十幾年,我倒是第一次知道,她熬小米粥的火候能掌握得這麼好,薑絲也切得恰到好處,不多不少,正好能暖胃又不辛辣。”
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輕輕敲在阮棠緊繃的神經上。他記得這麼清楚?連薑絲多少都注意到了?
阮棠的心髒狂跳,幾乎要衝出胸腔。她攥緊了手心,指甲掐進肉裏,用疼痛來維持鎮定:“……可能,可能是巧合吧。張媽一直很細心。”
“細心到能算準我半夜會胃痛?”方子期放下咖啡杯,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他的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她低垂的頭頂,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壓力,“而且,我似乎記得,你以前最討厭廚房的油煙味,認為那是下人才去的地方。”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精準地剖開她試圖掩飾的偽裝,直指核心的矛盾。
阮棠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她無法解釋!係統的警告如同懸頂之劍,她任何試圖辯解或承認的話都可能觸發懲罰。
巨大的無助和委屈瞬間淹沒了她。為什麼關心他也成了一種罪過?為什麼一點點小心翼翼的靠近都要被如此嚴苛地審視?
眼眶不受控製地發熱,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有讓那點不爭氣的濕意湧出來。她隻能選擇沉默,用一種近乎頑固的、消極抵抗的姿態來應對他的逼問。
看著她驟然蒼白的臉、微微顫抖的肩膀和那副泫然欲泣卻又死死忍住的模樣,方子期胸腔裏那股想要逼問出真相的衝動,奇異地被另一種更複雜的情緒取代了。
那不是他熟悉的、屬於顧星眠的撒潑或狡辯。那是一種真實的、無法偽裝的脆弱和……受傷?
他是不是……逼得太緊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讓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他什麼時候開始在意“顧星眠”的感受了?
他靠回椅背,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投向窗外明媚卻有些刺眼的陽光,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
餐廳裏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許久,他才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似乎收斂了那咄咄逼人的鋒芒:“今天有什麼安排?”
話題轉得突兀,阮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她。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沒什麼安排,就在家裏看看書。”
“嗯。”方子期應了一聲,看不出情緒,“無聊的話,可以讓司機送你出去逛逛,買點東西。”他頓了頓,補充道,“賬記我名下。”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讓她出門,甚至允諾經濟支持。放在以前,他恨不得將她永遠鎖在這棟別墅裏,免得出去給他丟人現眼。
阮棠再次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這算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還是他新一輪試探的一部分?
“不用了,”她低下頭,聲音依舊有些發悶,“我沒什麼想買的。”
方子期看了她一眼,沒再堅持。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隨你。”
說完,他拿起西裝外套,準備離開。走到餐廳門口時,他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聲音飄了過來:
“下午我會讓高特助送些新的書過來。都是……一些舊書,你看看有沒有感興趣的。”
舊書?
阮棠的心猛地一跳,抬起頭,隻看到他消失在門口的高大背影。
他為什麼要送舊書給她?是什麼書?會不會……是“阮棠”以前喜歡看的類型?
這個猜測讓她剛剛平複一些的心跳再次失控。他是在試探她?還是無意的舉動?
無論哪種,都讓她感到一種走在懸崖邊緣的危險,以及……一絲無法抑製的、卑劣的期待。
晨光依舊明亮,餐廳裏隻剩下她一個人,和滿桌未吃完的早餐。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他留下的雪鬆冷香,以及那場短暫卻刀光劍影的試探所帶來的、久久不散的餘波。
他心中的疑雲越來越重,試探的刀鋒也越來越精準。
而她,還能在這刀鋒上行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