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端去？他會不會覺得她又是在玩什麼新把戲？或者更糟，懷疑她在粥裏加了什麼東西？
    阮棠看著那碗冒著熱氣的粥，陷入兩難。最終，她還是叫醒了睡在一樓傭人房的張媽。
    張媽睡眼惺忪地出來，看到廚房燈亮著和端著粥的阮棠，嚇了一跳：“太太，您這是？”
    阮棠把碗遞給她，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懇求：“張媽，麻煩你……把這個送上去給先生，就說……就說你看書房燈還亮著，順手熬的。別提我。”
    張媽愣住了，看著眼前眼神懇切、甚至帶著一絲不安的太太，又看了看那碗熬得恰到好處的粥，心裏明白了七八分。她接過碗，點了點頭：“哎，好，我這就送去。”
    阮棠看著張媽端著粥上樓，自己則像做賊一樣，飛快地躲回了二樓自己房間的門後，將門虛掩著，心髒怦怦直跳，緊張地聽著外麵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張媽的腳步聲停在主臥門口，敲了敲門，然後是低低的交談聲。具體說了什麼聽不清，但似乎沒有傳來方子期冰冷的斥責聲。
    又過了一會兒，張媽端著空碗下來了。
    阮棠輕輕拉開一點門縫，用眼神詢問。
    張媽衝她微微點了點頭，用口型無聲地說：“喝了。”
    阮棠懸著的心瞬間落回了實處，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包裹了她。他喝了……沒有拒絕。
    張媽輕手輕腳地下樓去了。走廊裏重歸寂靜。
    阮棠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既有為他緩解了疼痛的欣慰，又有隻能假借他人之名的委屈和心酸。
    ……
    主臥內。
    方子期靠在床頭，胃裏那陣尖銳的絞痛在溫熱的粥滑入後，漸漸緩和下來。那粥熬得火候極好，帶著淡淡的薑味，暖胃又舒服。
    他看著空了的碗，眉頭微蹙。
    張媽熬的？還“順手”？
    張媽在方家工作多年，確實細心，但以往他胃痛，她最多是送藥或現成的湯水，從未如此精準地在他剛發作不久，就送上這樣一碗顯然是現熬的、溫度剛好的小米粥。
    而且，這粥的味道……莫名地熟悉。和他記憶裏很多年前，偶爾一次胃不舒服時，那個叫阮棠的女孩偷偷塞給他的、用保溫杯裝著的粥，味道很像。都是那種純粹的、不加多餘調料的米香。
    怎麼會……
    他猛地想起晚上回來時，似乎看到廚房的燈短暫亮了一下，當時沒在意……
    一個荒謬的、卻又不斷盤旋的念頭再次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他掀開被子下床，走到門口，輕輕打開了房門。
    走廊裏空無一人，一片寂靜。隻有隔壁臥室的門底縫，透出一絲微弱的光線，顯示裏麵的人似乎也還沒睡。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門把手上，停留了很久。
    真的是她？
    為什麼？
    討好？彌補？還是……別的什麼？
    他站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去敲響那扇門。隻是心中的疑雲，如同窗外沉沉的夜色，愈發濃重了。
    而一門之隔。
    阮棠坐在地毯上，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
    對不起，方子期。
    隻能以這樣的方式，關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