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期離開後，餐廳裏令人窒息的沉默又持續了很久。
    阮棠坐在那裏，麵前的早餐已經徹底冷掉，凝結出一層令人毫無食欲的油光。她手裏的叉子無意識地戳著已經涼透的煎蛋，腦子裏反複回響著方子期最後那個問題和他冰冷離開的背影。
    他懷疑了。雖然可能隻是微不足道的一絲疑慮，但他確實注意到了那首不該由“顧星眠”哼出的曲子。
    【請宿主謹言慎行，杜絕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行為。】係統的警告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她必須更加小心。可是，在這棟到處都是他眼線的房子裏，扮演一個截然不同的人，何其艱難。
    一整天，阮棠都把自己關在臥室裏。她不敢出去，怕遇到方子期，更怕遇到那些可能熟悉“顧星眠”過去行事風格的人。她通過張媽，要了一些簡單的食材，借口沒胃口，想自己煮點粥。
    廚房送來了一個小電燉鍋和米。阮棠就在臥室附帶的小客廳裏，笨手笨腳地清洗著米粒。她生前家境普通，自己會做些簡單的飯菜，但這具身體顯然十指不沾陽春水，動作生疏又別扭。
    張媽送東西進來時，看到她認真淘米的樣子，眼神裏的驚訝幾乎掩飾不住。以前的太太，是決計不可能碰這些的，她連廚房油煙味都嫌髒。
    “太太，還是我來吧……”張媽忍不住開口。
    “不用了，張媽，”阮棠抬起頭，勉強笑了笑，“我想自己試試。謝謝你。”
    那笑容帶著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再次讓張媽愣住了。她訥訥地退出去，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吞了個安眠藥，怎麼像換了個人似的？
    粥在鍋裏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帶著米粒單純的香氣，驅散了一些房間裏甜膩的香水味。阮棠看著那嫋嫋白煙，心裏稍微安定了一點。至少，她還能為自己做一點事。
    下午，果然如方子期所說，陳律師來了。
    他被張媽引到小客廳時，看到挽著袖子、正小心翼翼看著燉鍋的“顧星眠”，臉上的震驚比張媽更甚，扶眼鏡的手都抖了一下。
    “太，太太。”陳律師迅速恢複專業表情，但語氣裏的謹慎和疏離顯而易見。他是方子期的心腹，深知這位太太過去的“豐功偉績”和老板對她的深惡痛絕。
    阮棠關上火，有些局促地擦了擦手：“陳律師。”
    陳律師從公文包裏取出那份她已經見過的離婚協議，版本更新了，但核心條款沒變——方子期近乎淨身出戶，隻求離婚。
    “方總已經簽字了。請您過目，如果沒有問題，在這裏簽字即可。”陳律師將協議和筆放在桌上，身體微微後退半步，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
    阮棠拿起那份協議。紙張冰冷，方子期的簽名淩厲決絕，一如他本人。
    她的手微微顫抖。簽下去，就意味著“顧星眠”這個身份在法律上和方子期的牽連就此斷絕。她應該簽的，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這甚至是困住她的牢籠。
    可是一旦簽了，她和他之間，就連這最後一點可憐的法律關係都沒有了。她將以什麼身份留在他身邊？一個他極度厭惡的前妻？
    更何況，原主拚死都不肯簽，她突然這麼爽快，會不會引來方子期更深的懷疑？他會不會覺得她在醞釀更大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