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淵反噬非同小可，強行突破空間與星隕之術的反傷，兩人皆已是強弩之末。
    淩非龍芻之力紊亂，在經脈中橫衝直撞，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般的痛楚；蕭徹星脈受損更重，臉色白得透明，連維持最基本的星軌推演都難以做到。
    京都尚遠，兩人不得不中途停下，在皇城郊外一座荒僻的驛站落腳。
    驛站老舊，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黴味。可這是他們一路走來唯一一間驛站，畢竟靠近墟淵連龍氣都庇佑不到的邪氣地方，能找到住處已然是不幸中的萬幸。
    淩非將幾乎站立不穩的蕭徹扶到榻邊，動作間難免觸碰。蕭徹冰涼的手指無意間擦過淩非滾燙的腕脈，兩人皆是一顫，又同時飛快移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怪的尷尬。
    “咳…”蕭徹側過臉，壓抑著咳嗽，肩背細微發抖。
    淩非沉默地解下自己那件已然半幹的外袍，再次不由分說地罩在蕭徹身上，隨即轉身走到桌邊，倒了杯溫水遞過去。
    蕭徹瞥了他一眼，沒再嘴硬，接過杯子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觸碰到淩非的指尖，那過高的體溫讓他有些擔憂。
    “你……”他剛想說什麼，卻被淩非打斷。
    “調息。”淩非語氣硬邦邦的，自己則盤膝坐在離床榻不遠處的蒲團上，閉目強行壓製體內的龍芻之力，額角滲出冷汗。
    蕭徹看著他那副隱忍的樣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小口喝著溫水，裹緊了帶著對方氣息的外袍，也慢慢嚐試梳理體內的星力。
    驛站外雨聲漸瀝，屋內隻有兩人壓抑的呼吸聲和偶爾抑製不住的悶咳。
    蕭徹在這安靜的環境下調息著星力忍不住走神起來，他曾經站在暗處布局，以自己在玄門的地位很少有人可以傷到他，但自從接近淩非開始，自己幾乎每次都奮不顧身保護這個人受傷，真想問問淩非該怎麼補償自己。
    他思索著，忍不住睜開一隻眼睛去偷瞄坐在蒲團上調息的那人，傷痛剝去了對方平日裏的針鋒相對和身份隔閡，隻剩下最原始的脆弱與不得已的共處。
    蕭徹看的出神，這時對方突然站起來，他趕忙閉上眼睛試圖掩蓋偷看時的心虛，淩非並未看他，徑直朝門口走去。
    “……”
    蕭徹的傷勢拖不得。淩非強撐著出去一趟，這邊沒有藥鋪，他隻得找老板討些基礎的藥材，還有一小包蜜餞。
    回來後，發現蕭徹注意到了那包蜜餞，淩非表情有一絲不自在：“……藥苦。”
    蕭徹靠在床頭，看著他攤開那些東西，他已失去味覺嚐不出藥苦，但蒼白的唇角還是勾起一點微不可察的弧度：“國師大人倒是細心。”
    淩非不答話，隻沉默地搗藥。他手法自然算不上精細，甚至有些笨拙，但動作卻極其專注。
    上藥時，氣氛更為微妙。蕭徹傷在肩背和星脈，需褪下半邊衣衫。蒼白的皮膚上，血痕交錯，觸目驚心。
    淩非的手指沾了藥膏，碰到那些傷痕時，蕭徹幾不可查地瑟縮了一下。
    “疼？”淩非動作頓住。
    “廢話，”蕭徹吸著氣，語氣卻故意放得輕飄，“國師可輕點兒，我這身子骨可經不起您折騰。”
    淩非抿緊唇，接下來的動作放得極輕，近乎小心翼翼。
    這種過於親昵的接觸讓兩人都有些呼吸發緊。淩非能感受到身前之人灼熱的體溫和略顯急促的呼吸。
    “淩非”蕭徹忽然低聲開口，打破了寂靜，“若下次再敢甩開我獨自涉險……”
    “沒有下次。”淩非打斷他，聲音低沉而肯定。蕭徹微微側過頭，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就這樣兩人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近在咫尺。
    相顧無言，這寂靜的客棧，隻有他們兩個人，彼此的呼吸都可以清晰感知到。
    就在這時——
    外麵一陣騷動，夾雜著馬蹄聲和粗魯的吆喝。“快！把最好的房間收拾出來！老子趕時間！”
    “哎喲軍爺，真對不住，上房就一間，已經住了兩位客人了……”
    “住了就轟出去！耽誤了藥王穀給太子殿下送”貨”的時辰，你有幾個腦袋？！”
    “藥王穀”、“太子殿下”、“貨”這幾個字眼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屋內曖昧升溫的氛圍！
    淩非和蕭徹眼神同時一凜，所有雜念頃刻消散。
    淩非迅速替蕭徹拉好衣衫，自己則閃身至窗邊，透過縫隙向下望去。隻見樓下幾名穿著藥王穀服飾、卻佩著東宮令牌的勁裝男子。他們身後護著幾口用布蓋得嚴嚴實實的大箱子，箱體縫隙間隱隱滲出…一絲極其微弱的、與墟淵深處相似的汙穢氣息。
    他們才從墟淵死裏逃生，這氣息絕對不會認錯！
    蕭徹也掙紮著來到窗邊，隻看一眼，臉色便沉了下來：“太子的手伸得真快……那箱子裏，是”活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