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林中，雨絲漸密，卻壓不住兩人之間緊繃的沉默。
    蕭徹背過身去，不再看淩非，肩背因壓抑的怒氣而微微顫抖，咳嗽聲破碎而壓抑，混著血沫，聽得人心頭發緊。
    “無礙？”他聲音嘶啞，再一次重複了這個讓他震怒的詞，“國師大人是不是還要說一句”區區墟淵，何足掛齒”？”
    淩非看著他背影，雨水順著蕭徹墨色的發絲滑落，浸濕了黑衫，那袍子上還有方才為了護他被空間之力撕裂的口子。
    他從未見過蕭徹如此…狼狽。那股因他而起的怒火，灼得他微微窒息。
    淩非自知理虧，況且蕭徹剛剛用性命救回自己。
    “我……”淩非開口，嗓音幹澀，試圖解釋，“此事關乎重大，我不能……”
    “不能什麼？”蕭徹驟然轉身，眼底星芒碎亂，是真正的怒意，“不能信我？還是覺得我隻會算計，必會阻你。”
    淩非被這目光釘在原地，所有關於局勢、風險或是不得已的理由，都變得蒼白無力。他抿緊了唇，下頜線繃得死緊。
    他最終隻能擠出這句蒼白的辯解：“你知我並非此意。”
    “那你是何意？！”蕭徹逼近一步“淩非，在你眼裏，我究竟是什麼？一個需要時便合作、不需要時便可拋在一旁的…盟友？”
    最後兩個字，他咬得極重，充滿了自嘲。
    淩非看著蕭徹因激動而更顯脆弱蒼白的臉，看著那不斷滲出血絲的唇角，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支配了他。
    他解下了自己那件雖被雨打濕，卻仍帶著體溫的月白色外袍。上前一步，動作有些僵硬，卻不容拒絕地將外袍披在了蕭徹單薄的肩上。
    蕭徹渾身一僵，所有的質問和怒火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驟然打斷。他愕然抬頭，對上淩非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雙眼依舊冷靜清澈，此刻卻映著他的倒影，帶著一種…笨拙的、近乎無措的溫和。
    “雨冷。”淩非避開他的視線，手指有些生疏地替他將外袍攏緊，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蕭徹冰涼濕透的衣領和微顫的皮膚，“你星脈受損，不宜受寒。”
    蕭徹所有尖銳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裏。他感受著肩上傳來的重量和溫度，他謀劃布局，在暗處見到的淩非總是總是執刀掌印，此刻卻略顯笨拙地替他整理衣襟，心頭的怒火被悄然澆熄，隻剩下酸澀的餘燼和…一絲難以置信的悸動。
    “……一件破衣服就想打發我？”蕭徹別開臉，聲音低了下去，語氣卻已軟了大半。
    淩非的手頓了頓，停在他領口。沉默了片刻，他低聲道：“……回去再與你細說。先療傷。”
    蕭徹垂下眼睫，良久，極輕地“哼”了一聲，算是默許。他沒有脫下那件外袍，反而下意識地將自己裹得更緊了些。
    淩非看著蕭徹微微發紅的耳尖，不知是不是剛剛氣的，收回手：“能走嗎？”
    蕭徹看了他一眼，帶著點殘餘的驕縱：“若我說不能，國師大人莫非背我回去？”
    “……”
    淩非蹙眉，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方案可行。
    蕭徹看著他認真的神色，終於忍不住，偏頭低笑出聲：“走吧。”聲音還有些啞，卻主動抬步，“等會兒雨越下越大了。”
    淩非看著他的背影，目光落在那件屬於自己的外袍上，心頭那股陌生的情緒再次浮現。他沉默地跟上，與蕭徹保持著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遠，也不近。
    枯木林漸遠，雨聲卻未歇。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走出了很長一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