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的灶火比平時旺了三倍，老周係著油汙的圍裙，正往鍋裏扔五花肉。油星子“噼啪”濺在他手背上，他卻沒像往常那樣躲，眼睛盯著肉，眼圈有點紅。
    “這是最後一頓紅燒肉，多放糖，甜個嘴。”老周聲音有點啞，往鍋裏撒冰糖，“到龍牙想甜了，就想想咱炊事班的味兒。”
    王胖子蹲在旁邊幫陳淵打包，把三袋紅燒牛肉泡麵塞進背包，還不忘嘀咕：“餓了就泡，別跟特種兵客氣！他們要是敢搶，你就說你會切土豆絲，能噎死他們！”
    陳淵剛想笑，就見院門口擠進來一群人——上次一起考核的衛生員小張、駕駛場的老鄭，還有幾個炊事班的戰友，手裏都拎著東西。
    “淵哥！這是我實戰過的護腕，破了個洞別嫌棄，能防刮！”小張把護腕塞過來，上麵還沾著點舊血跡，“到那兒別慫，特種兵也是人，餓了也得吃飯！”
    老鄭拎著個鐵盒子，打開是包防水火柴：“這玩意兒能在水裏點著，你要是去野外，煮土豆絲能用！記得多切細點，別跟喂豬似的！”
    戰友們七嘴八舌，背包很快被塞滿——有醃蘿卜幹、有磨好的菜刀（備用），還有人塞了本《家常菜大全》，說“實在不行就給特種兵做飯，餓服他們！”
    正熱鬧著，老周突然從櫃子裏抱出個布袋子，裏麵裝著五個玻璃罐，紅通通的全是辣醬：“這是我秘製的，一罐能拌三斤米飯，省著點吃。”
    他打開一罐，香味瞬間飄滿屋，王胖子立馬湊過來，咽口水：“周叔，你平時都舍不得給我吃，咋給淵哥裝這麼多？”
    “你懂啥！”老周拍開他的手，給陳淵塞罐子，“龍牙夥食肯定沒咱這兒好，拌點辣醬，米飯能多吃兩碗！記得別跟人分享，自己偷偷吃！”
    陳淵捏著玻璃罐，罐身還帶著老周手心的溫度，鼻子突然有點酸：“周叔，我到那兒要是想紅燒肉了，咋辦？”
    “想了就給我寄信！”老周抹了把臉，說是油煙嗆的，“我給你寫食譜，一步一步教，保證你能做出來，就是沒我做的香！”
    王胖子突然哭了，眼淚滴在背包上：“淵哥，你要是想辣條了，我就給你寄，地址你可得記好，別寄丟了！我還想跟你一起切土豆絲呢……”
    “哭啥！”陳淵拍了拍他的肩，“我放假就回來，到時候咱還一起吃紅燒肉，你還能偷嘴，老周肯定不罵你！”
    老周笑了，抹了把眼睛：“就你慣著他！趕緊收拾收拾，別誤了去龍牙的車！”
    陳淵點點頭，突然想起李連長——昨天他臉色鐵青，肯定還在鬱悶沒挖到自己。他拎著個小袋子，往偵察連辦公室走。
    辦公室門沒關嚴，能看見李連長坐在桌前，手裏捏著個沒點燃的煙，桌上的戰術手冊翻到“野外生存”那頁，還畫了重點，顯然是之前準備給陳淵的。
    陳淵輕輕推開門，李連長抬頭看見他，臉還是沉的，卻沒像昨天那樣衝：“咋來了？不去收拾東西，要遲到了。”
    “連長，我來跟你告別。”陳淵把小袋子放桌上，裏麵是老周給他的兩包好煙，“這煙不錯，您嚐嚐。我到龍牙肯定好好練，不給咱團丟臉。”
    李連長捏著煙，指節有點發白，突然從抽屜裏拿出本翻舊的戰術手冊，扔給陳淵：“拿著！別當擺設，真有用！到那兒別跟人說你是炊事班的，丟我的人！”
    “知道了！”陳淵接過手冊，看見扉頁上寫著“李建國2018年”，是李連長自己的手冊，心裏暖暖的。
    他剛要走，瞥見桌角的煙缸裏有個沒滅的煙頭，還冒著點火星。陳淵想起李連長平時煙癮大，卻總舍不得抽好煙，趕緊把自己的煙拆開，抽出一根放在煙頭旁邊，又留了張紙條：“謝連長照顧，煙夠抽一陣，不夠再跟我說。”
    做完這些，他輕輕帶上門，往炊事班走。陽光照在營區的路上，戰士們都在訓練，口號聲震天響，跟炊事班的煙火氣完全不一樣。
    回到炊事班，車已經在門口等了。老周幫他拎背包，王胖子幫他拿菜刀，戰友們都送他到門口，跟送自家孩子似的。
    “到那兒別挑食！”
    “記得寄信！”
    “紅燒肉食譜別忘了要！”
    叮囑聲此起彼伏，陳淵點點頭，突然覺得舍不得——舍不得炊事班的煙火氣，舍不得老周的紅燒肉，舍不得王胖子的偷吃，還有這些把他當兄弟的戰友。
    “我走了！”陳淵跳上車，揮手跟他們告別。老周還在喊“記得寄食譜”，王胖子喊“別忘帶辣條”，李連長站在偵察連門口，遠遠地看著，沒說話，卻舉起了手，輕輕揮了揮。
    車慢慢開，營區的影子越來越小，陳淵捏著老周給的辣醬罐，又摸了摸懷裏的戰術手冊，突然覺得充滿了底氣。
    他不知道龍牙會有啥等著自己，是高強度的訓練，還是難搞的戰友，但他知道，有炊事班的兄弟在，有老周的辣醬，有李連長的手冊，他肯定能扛過去。
    車開出營區，陳淵回頭看了最後一眼，心裏默念：“等著我，我肯定會回來，跟你們一起吃紅燒肉，一起切土豆絲！”
    而此時的偵察連辦公室，李連長拿起陳淵留下的煙，點燃一根，抽了一口，突然笑了——這煙確實不錯，比他平時抽的好太多。他瞥見煙缸裏的煙頭和旁邊的煙，又看了看桌上的紙條，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這小子，還算有良心。”李連長拿起戰術手冊，翻到之前畫的重點，心裏琢磨著：“到了龍牙，可別真給我丟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