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江南暗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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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行至江南地界時,兩岸的風光漸漸溫潤起來。楊柳依依,煙水朦朧,與京城的肅穆相比,多了幾分柔靡。
    沈徹站在船頭,望著岸邊往來的商船,眼神卻比水麵更冷。同行的核查官是戶部的一個員外郎,姓王,性子懦弱,一路上除了催促趕路,便是對著江南的景致唉聲歎氣,顯然是怕得罪太子一黨的張啟年。
    “沈老弟,你說咱們這趟差事,能順利嗎?”王員外郎湊過來,搓著手,臉上滿是焦慮。
    沈徹收回目光,淡淡一笑:“王大人放心,咱們隻是按章核查,據實回報,皇上自有聖斷。”
    這話聽著恭順,卻堵死了王員外郎想敷衍了事的念頭。沈徹心裏清楚,這人是想渾水摸魚,既不得罪張啟年,也能在皇上麵前交差。但他偏不允許——這趟江南之行,是他往上爬的關鍵一步,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船抵揚州碼頭時,鹽運司的人早已等候在岸邊。為首的是鹽運司同知,姓劉,滿麵油光,笑起來像尊彌勒佛,眼底卻藏著精明。
    “王大人,沈主事,一路辛苦了!”劉同知熱情地上前見禮,語氣親熱得仿佛多年好友,“衙門裏已經備好了接風宴,咱們先去歇息歇息?”
    王員外郎被這陣仗唬得有些暈,正要答應,卻被沈徹搶了先。
    “劉大人客氣了。”沈徹拱手,笑容疏離,“皇命在身,不敢耽擱。不如先請劉大人帶我們去查賬目,等事了了,再叨擾不遲。”
    劉同知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如常:“沈主事真是勤勉。既如此,這邊請。”
    鹽運司的賬目庫房設在後院,陰暗潮濕,一排排的架子上堆滿了賬本,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劉同知讓人打開庫房,陪著笑說:“曆年的賬目都在這兒了,二位大人慢慢查,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
    沈徹沒理會他的客套,徑直走到最裏麵的架子前,翻找起近三年的漕運記錄。王員外郎見狀,也隻能硬著頭皮跟過來,拿起賬本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
    起初,賬目做得滴水不漏,每一筆收支都清清楚楚,看不出任何問題。王員外郎鬆了口氣,湊到沈徹身邊:“沈老弟,我看這賬目沒什麼問題,要不……”
    “王大人再看看這個。”沈徹打斷他,遞過去一本不起眼的小冊子。冊子封麵已經磨損,裏麵記錄的是每日的漕運裝卸量,字跡潦草,像是隨手記的。
    王員外郎疑惑地接過,翻了幾頁,沒看出什麼門道。“這……這有什麼問題?”
    “大人看這裏。”沈徹指著其中一頁,“三月十五,記錄的漕船是二十艘,裝卸量卻比平時三十艘船還多。而這一天,正好是張侍郎的親隨王三來揚州巡查的日子。”
    王員外郎瞳孔一縮,再往下翻,果然發現隻要王三來揚州,裝卸量就會莫名增多,而對應的“損耗”也會跟著上漲。
    “這……這是……”王員外郎的聲音都在發顫。
    “這隻是開始。”沈徹微微一笑,又從一堆賬本裏抽出幾本,“大人再看這些,鹽商的繳稅記錄與實際運鹽量對不上,差額正好與漕運損耗的數目吻合。”
    一條條線索串聯起來,一個清晰的貪腐鏈條浮出水麵——張啟年利用職權,讓王三在揚州與鹽商勾結,虛報損耗,將差額納入私囊。
    劉同知不知何時湊了過來,臉色早已沒了先前的紅潤,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沈主事,這……這恐怕是誤會……”
    “是不是誤會,劉大人心裏清楚。”沈徹看向他,目光銳利如刀,“我們隻查賬目,至於其他,自有皇上定奪。但若是有人想銷毀證據,或是阻撓核查……”
    他沒說完,但其中的威脅不言而喻。劉同知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訕訕地閉了嘴。
    接下來的幾日,沈徹幾乎泡在了庫房裏。他不僅找到了更多張啟年貪腐的證據,還意外發現了另一樁事——揚州知府與三皇子趙奕的人過從甚密,暗中輸送了不少錢財。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沈徹不動聲色地將這些信息記在心裏,他知道,這又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核查即將結束時,劉同知突然設宴,說是為他們踐行。王員外郎欣然前往,沈徹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去了。他想看看,對方還有什麼後手。
    宴席設在一家豪華的酒樓,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劉同知頻頻向兩人敬酒,眼神卻總在沈徹身上打轉。酒過三巡,劉同知借口更衣,把沈徹叫到了後院。
    “沈主事,”劉同知從懷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錦盒,塞到沈徹手裏,“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張侍郎那邊,還望沈主事多美言幾句。”
    錦盒入手冰涼,顯然裏麵裝的是金銀。沈徹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劉大人這是何意?”他將錦盒推了回去,語氣冰冷,“我等奉旨核查,隻知有國法,不知有私情。”
    劉同知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沈主事,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就不怕……”
    “怕什麼?”沈徹打斷他,目光直視著他,“怕張侍郎報複?還是怕你背後使絆子?劉大人不妨想想,這些證據若是交到皇上手裏,你覺得你和張侍郎,誰能跑得掉?”
    劉同知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沈徹不再理他,轉身回了宴會廳。王員外郎見他回來,連忙問:“怎麼去了這麼久?”
    “沒什麼,”沈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隻是有些話,跟劉大人說清楚罷了。”
    他知道,劉同知這是狗急跳牆了。但他不怕——手裏握著對方的把柄,就等於握住了主動權。
    宴席散後,沈徹回到住處,將整理好的證據仔細收好。他沒有立刻入睡,而是坐在燈下,寫了兩封信。
    一封是給周禦史的,詳細說明了核查的結果,附上了關鍵證據的抄錄。
    另一封,則是給揚州知府的,隻寥寥數語,卻點出了他與三皇子暗中往來的事,末尾寫著“望大人好自為之”。
    他沒打算以此要挾揚州知府,那樣太冒險。他要的,是讓對方知道,自己握著他的把柄,日後若有需要,對方不敢不從。
    做完這一切,沈徹才吹滅燭火,躺在床上。窗外月光皎潔,映照著他年輕卻異常沉靜的臉。
    江南之行,收獲遠超預期。不僅拿到了扳倒張啟年的鐵證,還埋下了新的伏筆。
    接下來,就該看京城那邊的動靜了。
    他仿佛已經能看到,張啟年倒台後,朝堂上那片混亂的景象。而他,將在這片混亂中,穩穩地撈取屬於自己的利益。
    船再次起航時,沈徹站在船頭,望著漸漸遠去的揚州城,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京城,他要回來了。帶著足以攪動風雲的籌碼,一步一步,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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