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7章淵門開時,沒人能拉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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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極柱熔斷的瞬間,天與地仿佛失去了最後的骨架,轟然塌陷。
狂暴的靈氣洪流如決堤江海,自破碎的陣眼倒灌而出,撕裂大地,逆衝天穹。
塵埃與碎石被卷上高天,形成遮天蔽日的灰色帷幕,整個世界都在這股力量麵前失聲哀嚎。
廢墟的另一端,厲無赦單膝跪地,口中噴出的鮮血染紅了身前的大地。
他死死捂住斷臂,可那截斷口處,一縷幽藍魂火夾雜著炎獄黑焰,正如同最惡毒的蛆蟲,瘋狂鑽入他的經脈,焚燒著他的生機。
劇痛之下,他那張本就猙獰的麵容扭曲得不似人形,血紅的獨眼中滿是怨毒與不解。
“你……你不該活著!”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烈焰灼燒般的恨意。
不遠處,冷無妄的下場更為淒慘。
他披頭散發,賴以成名的萬魂幡已然碎裂成無數黑蝶,環繞著他無聲飛舞。
魂幡被毀,萬魂反噬,他的七竅都滲出絲絲縷縷的黑氣,魂火在他體內肆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無數根冰針穿刺。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血,血中竟帶著點點冰藍色的碎渣,那是他神魂被凍結後又被強行撕裂的痕跡。
而在所有人的中心,正道盟首座徐玄崖臉色鐵青如鋼,他死死盯著懸浮於身前、光芒黯淡到幾乎熄滅的鎮道印,那雙曾蘊含著無上威嚴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徹骨的絕望。
敗得如此徹底,如此屈辱。
他們集結三宗之力,布下這傳承千年的四極封魔陣,本以為是萬無一失的絕殺之局,卻不想,竟成了對方的饕餮盛宴。
這陣法,非但沒能鎮壓他,反而成了他凝聚魔丹、登臨魔神之位的最終階梯。
一片狼藉的戰場中央,林淵靜靜地站著。
風暴的中心,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挺直的脊背,像一柄寧折不彎的斷劍,插在這片崩壞的天地之間。
可細看之下,便會發現他此刻的狀態已是油盡燈枯。
他的右眼,那枚曾閃爍著幽藍魂火的瞳孔,此刻已徹底化作一個空洞的黑點,再也映不出任何光彩。
他的左耳,在先前魂火爆燃的瞬間便被震碎了聽覺,世間的一切喧囂都與他無關。
甚至連他垂下的指尖,也失去了最後一絲知覺,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截冰冷的頑石。
感官盡失其三,唯有那複活清漪的執念,如刀鋒般鐫刻在靈魂深處,愈發鋒利,愈發純粹。
就在這時,一道素白的身影穿過狂亂的氣流,緩緩向他走來。
是沈璃。
她步履平穩,周遭肆虐的靈氣風暴在靠近她三尺之地時便會自動平息,仿佛她自身就是這片混亂天地中的唯一秩序。
她手中,那枚原本無字的玉簡,此刻正微微發燙,其上流轉著古老而玄奧的銀色紋路。
身為守碑人血脈的覺醒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破開四極陣,僅僅是拉開了血獄淵真正的序幕。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她走到林淵麵前,兩人相隔三步。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空洞的右眼,以及那張毫無血色、宛若石雕的臉。
她將手中的玉簡遞出,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雙命契令合一,才能開啟血獄淵最深層。”
林淵沉默著,那雙隻剩下魔性的眼睛盯著她,似乎在辨認什麼。
許久,他緩緩抬起那隻失去知覺的右手,想要接過玉簡。
然而,沈璃卻手腕一翻,輕輕避開了他的觸碰。
“我不是在給你助力,”她直視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是在告訴你,進去之後,別再想著回來。”
那裏麵的存在,遠非厲無赦之流可比。
那是連上古諸神都為之忌憚的深淵本身。
林淵看著她,那雙冰冷的眸子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掙紮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幹裂的嘴唇發出嘶啞的摩擦聲,終於,一個模糊而艱難的音節吐出:
“沈……璃……”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這是他墮入魔道,神智被侵蝕至今,第一次清晰地辨認出除清漪之外的人。
可話音落下的瞬間,他那隻伸出的右手猛地一陣劇烈的抽搐,仿佛有無形的電流穿過。
隨後,那隻手便徹底僵住,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觸覺,繼視覺與聽覺之後,也徹底離他而去。
他付出了識得故人名的代價,便是離“人”這個概念,又遠了一步。
這一次,沈璃沒有再躲。
她將自己的玉簡,輕輕放在了他僵硬的掌心。
林淵接過玉簡。
當兩枚命契令在他掌心交彙的刹那,一股難以言喻的共鳴轟然爆發!
一道赤金色的光柱自他掌心衝天而起,撕開天穹的灰色帷幕,如一柄神罰之矛,精準無比地貫入了遠處那座終年被血霧籠罩的深淵巨門!
嗡——!!!
整座血獄淵,連同方圓百裏的山脈,都開始了劇烈的震顫!
大地開裂,山巒崩塌!
一座高達百丈、仿佛自開天辟地以來便沉睡於地底的古老石門,伴隨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緩緩升起。
石門之上,無數猙獰的魔神浮雕在赤金光芒的照耀下仿佛活了過來,裂縫中,濃鬱到化不開的猩紅霧氣噴薄而出,霧氣裏,仿佛有億萬雙貪婪、怨毒的眼睛,正透過這道縫隙窺視著外界的生靈。
“唳——!”
一聲尖銳刺耳、足以撕裂神魂的鴉鳴自淵底傳來。
緊接著,一隻通體漆黑、不見一根雜毛的巨鴉自淵門裂縫中衝天而起!
它雙翅展開,足有百丈之寬,遮天蔽日,所過之處,連光線都被其吞噬。
血獄鴉!淵門的守者!
厲無赦、冷無妄,甚至是徐玄崖,看到這隻巨鴉的瞬間,眼中都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懼。
然而,血獄鴉的目標卻不是他們任何一人。
它在空中盤旋一圈,發出一聲悲愴的長鳴,隨即雙翅一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俯衝而下!
它的目標,是林淵!
但它並非攻擊,而是在距離林淵眉心僅有三寸之遙時,整個身軀轟然自燃!
漆黑的火焰沒有絲毫溫度,卻仿佛能焚盡世間萬物。
龐大的鴉身在瞬息之間化作最精純的淵門本源,最終凝聚成一枚複雜而古老的血色符文,深深烙印在了林淵的額頭之上!
那是淵門的通行令,也是冥河君的邀請函!
“不!不能讓他進去!”
目睹此景,本已心如死灰的徐玄崖狀若瘋癲,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
他一口精血噴在鎮道印上,催動了最後的本源之力。
黯淡的古印爆發出最後一次、也是最璀璨的光芒,一條由輪回法則凝聚而成的鎖鏈破空而出,帶著鎮壓三界萬道的無上威勢,直取林淵的咽喉!
這是他畢生修為的最後一擊,他要與林淵同歸於盡!
然而,林淵隻是靜靜地站著,不閃不避。
“嗤啦——”
輪回鎖鏈精準地勒住了他的脖頸,瞬間皮開肉綻,鮮血順著喉嚨汩汩而下。
可他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仿佛那被洞穿的,不是自己的身體。
他隻是緩緩抬起左手,斷魂劍上殘存的寒冥之氣被引動,瞬間沿著鎖鏈的接觸點蔓延,並非凍結其形態,而是直擊其本源,將那輪回法則凍結、粉碎!
隨即,他那隻失去知覺的右手,簡單直接地一掌推出!
炎獄黑焰如決堤的怒濤,順著已然失去法則之力的鎖鏈逆流而上,瞬息之間便湧至徐玄崖麵前,將那枚鎮道印徹底吞噬!
“哢嚓!”
傳承萬載的正道至寶,就此焚毀!
“噗——!”徐玄崖如遭雷殛,鮮血狂噴,整個人倒飛出數十丈,重重地摔在碎石之中,再也無力起身。
“魔頭!我與你拚了!”厲無赦怒吼著,拖著殘軀便要撲上。
沈璃身影一晃,攔在他麵前。
她並指如劍,一道蘊含著歸元靈脈之力的銀色光紋自指尖打出,精準地擊中厲無赦的胸口。
“砰!”
厲無赦被這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震退十步,氣血翻湧,再難寸進。
“這一戰,已經結束了。”沈璃冷冷地看著他。
癱坐在地的冷無妄,看著林淵額頭那枚緩緩隱去的血色符文,發出一陣低沉而詭異的冷笑:“進去吧……進去吧……等你出來時,恐怕連”魔”,都不配做了。”
林淵對這一切置若罔聞。
他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那扇已然升至頂點的深淵之門。
他走得很慢,很穩。
每踏出一步,他那早已不堪重負的身體上,便會多出一道細密的裂痕,宛如即將破碎的瓷器。
但他毫不在意,他的腳步,從未有過半分停歇。
當他終於踏上通往淵門的最後一級台階時,那扇緊閉的石門,轟然向內洞開!
門後,沒有想象中的地獄景象,隻有一條無邊無際的血色長河。
血河倒卷百丈,為他讓開一條通路。
在彼岸,一朵巨大的血色蓮花之上,一道模糊而偉岸的身影靜靜佇立。
冥河君。
他隔著無盡時空,朝林淵伸出了手,發出了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邀請:
“進來吧,該還債了。”
林淵停下腳步,最後回頭,望了一眼沈璃的方向。
他的嘴唇微微翕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下一瞬,他不再有任何猶豫,縱身一躍,身影瞬間被淵門之後那無盡的猩紅霧氣所吞噬。
隨著他的進入,那扇巨大的石門,開始緩緩閉合。
隻餘一道低沉而偏執的低語,穿透了時空的阻隔,回蕩在每個人的心底,也回蕩在崩裂的三界之間:
“這一次,沒人能拉住我。”
轟隆——!
淵門徹底合攏,塵埃落定。
天地間,隻剩下一片死寂,仿佛先前那場驚天動地的戰鬥,從未發生過。
隻有那座沉默的巨門,和它背後深不見底的黑暗,昭示著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