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3章你忘了她,燈卻記得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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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目光冷得像能穿透骨頭,直接釘進林淵心裏。
    他沒多想,一閃身就貼到了觀死樓的禁製邊緣。
    三天了,他一秒鍾都沒睡。
    隻要腦子稍微放鬆,蘇清漪殘魂碎裂前那聲“快走”,還有沈璃在他懷裏咳血、掌心金紋一閃的畫麵,立刻就炸上心頭——像根燒紅的針,狠狠紮進他的心髒。
    他一直以為那是功法反噬,直到在宗門禁地翻出那本落滿灰的《殘命錄》,看到一行古字:
    “命契共鳴者,掌現輪回紋,夜咳如刀割。”
    命契共鳴?
    一種古老的獻祭契約——一個人用自己的壽命點燃另一個人的命燈,換來一線生機。
    代價是,點燈的人要替對方承受所有致命傷,直到燃盡生命。
    林淵渾身發冷。
    原來沈璃,就是那個為他點燈的人。
    那個平日裏冷冷淡淡、懶得搭理他的女人,竟然在沒人知道的時候,默默燒掉了自己的命來救他。
    他不能驚動她,也不敢讓她知道——他已經看見了她的死期。
    夜色濃得像墨,守陣傀儡在觀死樓外圍來回巡邏。
    它們不是普通機關,而是用百名戰死修士的殘魂煉成的,空洞的眼眶裏跳著幽藍靈火。
    步伐精準,路線固定,連風吹草動都能察覺。
    林淵手心一翻,一朵漆黑的幽冥花悄然綻放,花瓣泛著紫光,輕輕貼上一具傀儡。
    “滋……”
    靈火熄滅,靈核被花蕊吸得幹幹淨淨。
    一股陰冷的力量順著手臂回流,把他整個人的氣息壓進死寂裏。
    他像一縷影子,貼著白骨與青銅砌成的牆,無聲前進。
    一路上,幾十具傀儡接連癱倒,而他的氣息也越來越淡,幾乎和這片死地融為一體。
    每一步落地無痕,連空氣都被幽冥花吞掉了震動。
    可就在他快進核心區時,不對勁了——
    那股混著血腥和腐臭的味道,突然沒了。
    整片區域陷入絕對的安靜,連風都不動了。
    更詭異的是,那些亡魂在命燈間低語的哀鳴,也全消失了。
    整個觀死樓,像是提前死了。
    林淵心頭一緊,但已經沒退路了。
    他咬牙一衝,閃進了核心大殿。
    抬頭一看,九百盞命燈從穹頂垂下,像倒掛的星河,燈火明滅。
    每一盞都映著一道人影,演著各自的死法:砍頭、溺血、焚魂……慘不忍睹。
    正中央,懸著最大的一盞燈。
    可它的火焰隻剩豆大一點,搖搖欲墜。
    燈影裏,沈璃蜷在血泊中,額頭金紋瘋狂跳動,身體一點點變得透明,正在消散。
    林淵呼吸一停,心口像被人攥住猛力一捏。
    他剛要衝上去,一個瘦小身影擋在麵前。
    是個七八歲的盲眼少年,跪在沈璃的命燈下,黑布蒙著眼。
    他是命紋童“知非”,生來就能靠魂識讀命燈。
    傳說他在娘胎裏就聽過三千亡魂哭喊,出生時嘴裏含著染血的命牌,注定一生侍奉死律。
    他沒“看”林淵,卻準確伸手,指尖輕輕碰到了林淵的衣角。
    那手指抖得厲害,像扛著千斤重擔。
    “她為你死,你卻忘了她。”
    聲音空蕩蕩的,每個字都像毒針紮進林淵腦子裏。
    話音剛落,鮮血從他蒙眼的布下湧出來,滴在燈座上,瞬間燃起一團黑火。
    火光裏浮現出畫麵:暴雨夜,一個女子跪在泥裏,咬破手指,把血混進丹藥,喂進昏迷男子嘴裏。
    雨水打濕她的臉,眼神卻溫柔又決絕。
    林淵瞳孔猛地一縮!
    忘了她?他到底忘了什麼?
    記憶深處,一道碎片突然炸開——
    也是暴雨夜,他中了奇毒,魔源暴走,快死了。
    混亂中,隻記得一隻白皙的手腕伸到嘴邊,割開的傷口流出帶著生命力的血,喂他吃下續命丹。
    那血的溫度,他還記得。
    等他醒來,袖口染紅一片,救他的人已經走了,一句話都沒留。
    他一直以為是蘇清漪……但現在,他不敢信了。
    “逆命者,當受鎖魂之刑。”
    冰冷的聲音響起,像金屬刮過石頭。
    一個穿青銅甲、戴無麵麵具的身影憑空出現。
    麵具中央有道裂痕,從眉心劈到下巴,裏麵是深不見底的黑。
    她是守燈使·玄骸,觀死樓千年執法者。
    傳說是第一任命紋童,因窺天機太多,被命運反噬,肉身毀滅,隻剩執念化作半靈半械的存在。
    她抬手一指,數十條刻滿符文的命鎖鏈破空而出,直撲林淵識海!
    鏈上寫著“禁妄”、“止逆”、“斷緣”,專克改命之人。
    “呃啊——!”
    劇痛淹沒了意識。
    可就在痛到極點時,林淵竟順著鎖鏈看到了未來——
    三天後,冥河君突襲,一道淬毒死氣直取他後心。
    他還沒反應,沈璃已閃電般撲過來擋在他前麵。
    死氣穿心,她的心脈當場碎裂,生機斷絕。
    臨死前,手裏還緊緊攥著一枚護符——那是她親手刻的平安結,注入了心頭血。
    “不——!!”
    林淵雙眼赤紅,怒吼撕心裂肺。
    不行!他絕不讓這事發生!
    “幽冥花,給我吞!”
    他瘋狂催動魔源,任反噬之力啃噬自己,疼得差點昏過去。
    可掌心的幽冥花也爆發出恐怖吞噬力,竟反過來順著鎖鏈,一口咬住守燈使的“窺命術”!
    刹那間,他雙目泛起灰光,視野扭曲——所有人命燈的死兆在他眼裏模糊不清。
    他竟然靠著吞噬窺命術,短暫遮住了死亡預兆!
    “破!”
    他抓住機會,一掌拍向沈璃的命燈。
    掌心凝聚的“逆命符”狠狠印在燈盞上!
    嗡——!
    命燈狂顫,火焰暴漲數尺,原本沈璃將死的畫麵轟然崩解,化作光點重組。
    新影像模糊不清,那一抹死氣,真的被他強行抹去了一瞬!
    “哢嚓!”
    守燈使麵具上的裂痕,猛然擴大。
    她聲音如古鍾回蕩:“你藏了她的死期,卻丟了你的記憶。”
    話音落下的同時,林淵腦中“嗡”地一響——一段記憶,突然空白。
    童年竹林裏,紮羊角辮的蘇清漪笑著跑來,遞給他一朵野花。
    她的笑聲,她的聲音……全沒了。
    隻剩畫麵,一片死寂。
    他愣在原地,耳邊隻有風聲,心裏空蕩蕩的。
    他贏了,也輸了。
    不再猶豫,他抱起那盞燈焰穩定了些的命燈,轉身就衝出大殿。
    下山途中,路過一座荒廟。
    香火斷絕,蛛網遍布,隻剩一尊殘缺石像坐著,手裏托著水晶球。
    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嫗——殘憶嫗·織夢娘,曾是宗門最會修記憶的長老。
    百年前因泄天機被挖眼,從此靠撿記憶碎片活命。
    她抬起渾濁的眼,看著林淵懷裏的燈,低聲說:“你要救她,必先找回自己。”
    水晶球裏,漂浮著一片晶瑩的碎片——是笑聲的具象化。
    那是蘇清漪的笑聲,也是他剛剛丟失的記憶殘響。
    林淵沒停步,隻是把命燈抱得更緊。
    他目標明確:救沈璃,不惜一切。
    記憶可以以後找,但沈璃的命,隻有一次。
    他一路狂奔,衝下山崖,鑽進密林才停下。
    可低頭一看,命燈又變了!
    燈影清晰浮現,但這次——赴死的不是沈璃。
    是蕭寒!
    畫麵裏,他正墜入“混沌秘境”的深淵,手裏死死攥著一根斷掉的紅繩,滿臉決絕。
    周身血霧彌漫,竟在燃燒全部精魄,試圖點燃腳下的一具冰冷軀體!
    林淵全身血液凍結。
    蕭寒……沒死?!
    可他在救誰?要用命去換的,又是誰?
    燈焰最後閃了一下。
    微光恰好照亮那具軀體的眉心——
    一點殷紅的朱砂痣,靜靜烙在那裏。
    形狀,和沈璃幼年被族裏烙下的印記,一模一樣。
    林淵僵住,抱著忽明忽暗的燈,腦子一片空白,隻剩刺骨的寒意和一個念頭在轉:
    該回去了。他必須回去,查清楚一切。
    晨光破霧,照在他蒼白的臉上。
    他深吸一口氣,把所有驚濤壓進心底,邁步走向營地……
    營地裏的篝火早滅了,隻剩幾點猩紅的餘燼,在夜風裏忽閃忽滅,像快斷氣的人最後喘那口氣。
    灰煙扭成蛇樣往上飄,纏在帳篷之間,冷得讓人發毛。
    天邊剛撕開一道白口子,霜結在草上,踩一腳“哢嚓”響。
    遠處山裏傳來烏鴉叫,啞得嚇人,聽著就像誰在耳邊念咒。
    沈璃坐在帳篷前的青石上,背挺得筆直,手裏一塊鹿皮來回擦著匕首。
    她身後那頂墨綠帳篷破舊了些,風吹一下鼓一鼓,像睡著的怪獸在呼吸。
    她手指穩得很,每一寸刀刃都反複摩挲,那匕首薄得透光,刃口泛著藍光,跟她眼神一樣——冷、遠、藏著事。
    腳步聲響起,她頭都沒抬,聲音清得像冰水:“去哪了?臉色這麼難看。”
    林淵站在三步外,腳下碾碎一片枯葉。
    他穿件洗得發白的黑袍,袖口沾著泥和幹血,頭發亂糟糟貼在額角,眼窩深陷,活像剛從墳裏爬出來。
    喉嚨動了動,他想說觀死樓,想說那個老太婆,想說他看見她血濺牆上的畫麵……可話卡在嗓子眼,像被人掐住脖子。
    那段她割腕救他的記憶,模糊得像隔了層霧。
    他隻記得她狠,卻不記得自己疼。
    胸口猛地一抽,他目光落在她卷起的袖口——那裏有抹暗紅血跡,沒洗幹淨,像雪地裏開了一朵梅,刺眼得很。
    “你……”他嗓音沙啞,“最近咳得厲害?”
    沈璃手頓了一下,順手把袖子拉下來遮住痕跡,輕描淡寫:“老毛病,沒事。”
    但她那一拉袖子的瞬間,沒人注意到——她掌心閃過一道細如發絲的金線,快得像是錯覺。
    角落火堆旁,藥奴陳婆縮著身子攪藥湯。
    她滿臉皺紋,左眼渾濁發白,是早年煉丹反噬落下的傷。
    她忽然停下手,渾濁的眼珠轉向沈璃,低聲嘀咕:“命契共鳴體……百年不出一個……這丫頭,要燒成灰了。”
    沒人聽見。風卷著藥味飄走,像一句無人回應的歎息。
    那一夜,林淵根本睡不著。
    帳篷裏油燈晃著,影子拉長又縮短,像個被線扯著的木偶。
    燈芯“啪”地炸個火星,照得他臉忽明忽暗,像鬼。
    他掏出從殘憶嫗那兒拿的水晶球,想再看看她的未來,結果愣住了——原本滿是迷霧和碎片的球,現在空了一大半,隻剩幾縷煙打轉,眼看就要散光。
    一個念頭劈進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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