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1章不告而別即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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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裏,火塘的餘燼忽閃忽滅,照在林淵臉上,映出一張冷得像鐵的臉。
他手裏握著那把叫“逆命斬”的長劍,劍身泛著寒光,每擦一下,手腕上斷裂的鎖情紋就冒出一縷黑氣,像是有無數聲音在他耳邊低語,拉著他往深淵裏走。
沈璃死死盯著他手腕上的裂痕——那是原本用來封印心魔的印記,現在卻成了魔氣泄露的口子。
她胸口起伏,終於忍不住開口:“我要去找他。”
林淵沒停手,聲音比外麵的風還冷:“他選的路,他自己負責。”
“負責?”沈璃猛地站起來,聲音發抖,“那你呢?你也要看著他去送死嗎?就像當年青雲宗扔下清漪師姐不管一樣?!”
“清漪”兩個字像刀子紮進林淵心裏。
他瞳孔一縮,一股狂暴的氣息猛然炸開!
“哐當!”逆命斬脫手砸在地上,堅硬的石板當場裂開,裂縫像蜘蛛網一樣蔓延。
“我再說一遍,”他咬牙切齒,每個字都帶著血味,“我活著就是為了複活她!我的命隻屬於她,不是拿來給別人拚命的!”
他的吼聲在驛站裏回蕩,滿是憤怒和痛苦。
沈璃沒退,反而上前一步,掌心浮現出一枚晶瑩剔透的冰晶種子。
她毫不猶豫,指尖燃起一團金紅色的九陽真火,直接點燃了種子!
“嗡——”種子輕震,寒氣與火焰交織,竟形成一幅旋轉的星雲圖。
“這東西認主靠的是”雙脈共鳴”,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沈璃眼神鋒利,直刺林淵心底,“它帶我神識進過混沌秘境——蕭寒正在被幻象吞掉,他的意識快沒了!”
她猛地指向窗外那輪血紅的月亮,一字一句:“你總說不想變成魔尊那樣的人,可你現在連朋友都不救,跟那些為了力量不顧一切的冷血家夥,有什麼兩樣?!”
林淵冷笑,笑得近乎瘋狂:“你以為你是誰?一個九陽血脈都沒恢複全的殘廢!就憑你,闖混沌秘境?不過是多送一條命!”
“那我也要去。”沈璃說得幹脆。
她看都不看自己被火焰燒傷的手,撕下衣袖,用力纏住傷口。
那雙眼裏,隻有不容動搖的決心。
三天後,混沌秘境邊緣。
這裏是生死交界處,現實和虛幻混在一起的地方。
瘴氣翻滾如墨,空氣中飄著無數破碎的記憶畫麵:孩子在火中哭喊,戀人訣別相擁,村莊被燒成灰燼……這些都是生靈最深的痛苦執念,被秘境吸了過來。
百丈深處,蕭寒已經徹底放棄抵抗。
他從不離身的斷魂劍靜靜躺在鞘裏,蒙了一層灰。
他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
一個看不清臉的夢魘使操控著幻境,一遍遍播放他妹妹死前的畫麵——
那個瘦弱的女孩躺在血泊裏,伸手微弱地叫:“哥哥……疼……”
“對不起……對不起……”蕭寒喃喃著,伸手想碰她,卻穿過了虛影。
他的心早就被折磨得支離破碎,“是我來晚了……是我沒用……”
在他識海深處,一縷微弱的玄陰殘魂浮現,欲言又止,最後隻輕輕歎了一句:“傻孩子,這條路走下去,不是救她,而是把自己困住。”
這時,一道金紅色火焰劈開濃霧!
沈璃強行催動還沒完全融合的九陽火,在周身撐起護盾,頂著巨大壓力衝了進來。
她掌心的冰晶種子散發清涼,護住她的神識,不讓那些記憶碎片侵蝕她。
前方一棵枯樹上,站著一隻通體漆黑、隻有一隻眼的深淵鴉。
那隻眼睛沒有光,像藏著無盡虛空。
它看向沈璃,發出沙啞的聲音:“尋果的人,會失去所愛。”
沈璃腳步一頓,隨即咬牙道:“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了。”
深淵鴉似乎滿意了,展開翅膀,無聲飛向秘境深處。
一根黑羽落下,落地化作一盞幽黑的提燈,照亮了前方唯一的小路。
沈璃不再猶豫,跟著燈光前行。
途中,她伸手觸碰漂浮的記憶碎片。
當碰到一片燃燒的畫麵時,一段讓她渾身顫抖的記憶湧入腦海——
那不是蕭寒眼睜睜看著妹妹死去。
而是亂兵殺到的最後時刻,年幼的蕭寒拚盡全力,把妹妹推進村裏唯一的地窖,然後轉身,用小小的身體堵住入口,獨自麵對大火和屠刀!
原來他不是沒能救人的懦夫,而是選擇了最痛的方式,扛下所有,換來妹妹一線生機!
他背負的,從來不是悔恨,而是永遠無法訴說的孤獨犧牲!
秘境核心,岩心池邊。
池水不是液體,而是流動的岩漿般能量。
池中央,一枚金紅光芒閃爍的婆娑果懸浮著,散發著能逆轉生死的氣息。
蕭寒已走到池邊,眼中隻剩那枚果實。
就在他伸手要摘的瞬間,池底射出九條黑鏈,死死捆住他四肢和身體,動彈不得。
“嗬嗬嗬……”夢魘使的身影凝聚出來,冷笑尖銳,“別急。隻要你用心頭血澆灌它,用你最深的悔恨和愛意喚醒它,她就能回來。”
“心頭血……”蕭寒剛開口——
“住手!”
一聲厲喝如雷炸響!
沈璃破開最後一層幻象衝進來,九陽火與寒髓之力交融,化作一道炎冰屏障,狠狠撞向夢魘使,將它逼退數步!
她衝到蕭寒麵前,不顧他身上混亂的氣息,一把抓住他肩膀大喊:“蕭寒!醒過來!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你不是害死她的人!你是拚了命保護她、活下來的那個哥哥!”
這話像重錘砸進蕭寒混亂的意識。
他全身劇震,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淚水奪眶而出,順著滿是血汙的臉滑下。
“可我……我真的……好想再見她一麵……”他哽咽著,聲音破碎。
就在這時,婆娑果突然爆發出強光,金紅色照亮整個洞窟。
池底沉睡萬年的古老銘文逐一亮起,傳出蒼涼悲憫的氣息:
“以情為引,以命為契,換一人歸,損三世緣。”
沈璃念完,臉色瞬間慘白。
她終於明白這東西的真正代價!
所謂的複活,根本不是奇跡,而是一場最狠的交易——
它拿走的是使用者未來三輩子的感情與羈絆!
她抬頭看著流淚的蕭寒,聲音發顫:“蕭寒……你要用了它,從此以後,沒人會記得你。親人、朋友,所有認識你的人,都會把你忘得幹幹淨淨。你會活著,卻像個幽靈。沒人再為你笑,也沒人……再為你哭。”
而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池邊時,被擊退的夢魘使悄然退入黑暗深處,身影漸漸消失,留下一道無聲訊息:
“目標已入局,母鼎第九眼……即將全開。”
遠處的驛站,早已空無一人。
火塘徹底熄滅,最後一點溫度也散盡了,隻剩冰冷寂靜。
林淵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沒去撿地上的劍,隻是盯著那塊被他砸裂的石板。
沈璃臨走前的質問,一遍遍在他腦子裏回響。
我是為複活她而活……
可如果連身邊人都保不住,這樣的複活,真是她想要的嗎?
他緩緩閉眼,再睜開時,瞳孔深處閃過一絲赤紅與漆黑,最終歸於一片死寂的殺意。
他一句話沒留,身形一閃,出現在了混沌秘境之內。
秘境之內空間扭曲,規則破碎。
林淵一踏入其中,立刻被一股濃稠如血的魔氣纏住。
幽冥花的力量在他體內暴動,讓他雙眼忽而漆黑如洞,忽而赤紅似火。
“哈哈……好純的本源!”他識海深處,被鎮壓的魔尊殘魂大笑出聲,“蕭寒那蠢貨,還想靠自己封印婆娑果?他就是去送死!正好!少了這個礙事的,你就能放手拿神果。等你我融合,誰還能擋我們!”
林淵不理它,手中魔劍震動,劍氣橫掃,把眼前不斷冒出來的幻象劈成碎片。
那些幻象有仇人的獰笑,也有死去親人的呼喚,全都在動搖他的意誌。
但他心誌堅定,一路砍殺向前,滿身殺意幾乎凝成血霧。
穿過一片白骨堆成的迷霧林,前方突然開闊。
一座巨大的岩池出現,中央漂浮著一枚閃著光的果實——婆娑果。
池水翻滾,散發出讓人發麻的生死混雜的氣息。
可池邊的一幕讓他停下了腳步。
蕭寒跪在地上,臉色慘白,沈璃站在他背後,雙手貼著他後背,身上一會兒冒火焰,一會兒結寒冰,拚盡全力穩住他快要散掉的意識。
就在這時,林淵聽見沈璃撕心裂肺地喊出來,聲音穿透重重魔音,狠狠撞進他心裏:
“蕭寒!你不準死!如果你死了,我們和當年的厲絕天還有什麼兩樣!”
厲絕天!
這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在林淵腦子裏炸開。
那個為一個人屠光九界的瘋子,最後被所有人背叛,連最愛的人都親手把他關起來的孤魂野鬼!
難道……我也要變成那樣?
這句話像是有種力量,竟讓體內狂躁的魔性猛地一頓。
魔尊的笑聲戛然而止,轉為憤怒的咆哮。
林淵下意識躲到一根巨石柱後,死死盯著池邊兩人。
他看見沈璃嘴角流血,炎冰之力透支過度,已經撐不了多久。
他看見蕭寒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拚命,卻還在咬牙堅持。
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冰冷鋒利,第一次刺穿了他的心髒。
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
如果他們真死了,如果這世上隻剩他一個,那他和厲絕天,真的還有區別嗎?
他會不會,也徹底變成一個無可救藥的魔頭?
“咳咳……”蕭寒吐出一口血,望著近在眼前的婆娑果,聲音輕得快聽不見,“我一直覺得,當年在天魔淵,沒救下她……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
他身後,一道近乎透明的老影子慢慢浮現,是玄陰宮最後的殘魂。
“孩子,”那聲音帶著千年的疲憊和解脫,“我們玄陰宮祖祖輩輩,都因為一個”逆”字毀了。逆天、逆命……可真正的勇者,不是強行改寫過去,而是扛著它,繼續走。”
蕭寒緩緩伸手,撫過身邊的斷魂劍。
隨著他的觸碰,劍身上一行行金文亮起,正是玄陰宮的誓言:“寧守孤寒,不負蒼生。”
他笑了,笑容幹淨得像雪後的天空。
然後他握緊劍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將斷魂劍插進岩池中央的陣眼!
“不要!”沈璃察覺不對,尖叫著撲上去想攔。
這一招一旦發動,施術者會被抽幹所有生命!
蕭寒艱難回頭,對她笑了笑。
那雙常年冰冷的眼睛,此刻清澈見底,隻映著她的臉。
“你說過,相信我能回來。現在,輪到我相信你們——能走下去。”
他的目光越過沈璃肩膀,看向林淵藏身的方向,仿佛早就知道他在那兒。
嘴唇微動,一句話輕輕傳入林淵耳中:
“替我……跟他說一句——別走我的老路。”
話音落下,斷魂劍爆發出萬丈寒光!
轟——!
整個岩池沸騰,刺骨的寒氣以劍為中心衝上天空,形成一道通天光柱。
九條鎖住婆娑果的黑鏈在寒氣中哀鳴,一節節凍結,隨後轟然斷裂!
婆娑果失去束縛,卻被更強的寒氣裹住,化作一顆晶瑩冰珠,緩緩沉入池底。
高空中的深淵鴉悲鳴一聲,羽毛瞬間化灰飄落,完成了它的使命。
一個躲在暗處的夢魘使想逃,被反彈的寒氣掃中,連叫都沒來得及,就變成了冰塵。
沈璃抱著虛弱至極的蕭寒連連後退。
她驚恐地發現,蕭寒體溫飛速下降,皮膚開始結出細密冰紋——那是魂魄被凍死的征兆。
“你……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她哭得喘不過氣,熱淚落在蕭寒冰冷的臉頰上。
蕭寒費力抬起僵硬的手,想給她擦淚,手卻停在半空。
“所以……我才回來。”回來,見最後一麵。
這時,林淵從陰影裏走出來,手裏緊緊捏著那封一直沒打開的血書。
他走到兩人麵前,蹲下,看著蕭寒即將渙散的眼神,聲音沙啞:“你為什麼非要走?”
蕭寒隻剩一口氣,卻笑了,用盡最後力氣說:
“因為……隻有我走了,你們才會懂——一個都不能少。”
他最後看了一眼哭成淚人的沈璃,低聲說:“下次……替我……吃碗熱湯麵……”
說完,氣息斷絕,頭一垂。
他的身體迅速化作一座透明冰雕,唯有一縷比星光還亮的魂光從眉心飛出,融入斷魂劍中。
嗡——
斷魂劍清鳴一聲,劍柄上原本刻著的“情斷”二字褪去,浮現出兩個新字——“心歸”。
歸途,風雪又起。
沈璃抱著那具冰冷的冰雕,一步一步往前走,眼神空洞。
林淵默默跟在最後,一句話不說,手裏的血書被攥得變了形。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回到那座破廟。
林淵停下,拿出那封沾滿血的信,指尖燃起一簇九陽真火。
他沒看內容,當著沈璃的麵,點燃了它。
火焰騰起,血寫的字一個個浮現,又迅速燒成灰。
就在信紙快燒完時,最後一行字在火光中清晰顯現:
“若她複活,替我向沈璃道別。”
火光照在林淵臉上,他終於忍不住,兩行血淚流下。
他胸口那道象征執念的鎖情紋,早已在這場痛擊中寸寸碎裂。
識海裏一向吵鬧的魔尊,此刻安靜得可怕。
林淵抬起頭,望著天邊那輪血紅的月亮,低聲自語:
“你說……這是條孤獨不歸路……”
“可我現在,隻想把你們全都帶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一刻。
千裏之外,被稱為生命**的歸墟之下,沉睡萬年的九幽母鼎——
它第九隻眼,徹底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