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像潮水退去，留下的是從骨頭裏透出來的空虛。
    林淵體內心獄魔紋的蠕動慢慢停了，那些原本猙獰的紋路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顏色變暗，但他斷裂的經脈仍像碎網一樣亂七八糟。
    他的魔源核心，安靜得可怕，像一座死火山，一點動靜都沒有。
    沈璃掌心裏，九陽真火凝成一根細金線，輕輕探進林淵體內，想幫著修複破損的脈絡。
    突然，她眉頭一皺，發現了一件怪事。
    那纏在林淵魔源裏的幽冥花根須，不再拚命吸他的魔氣，反而往後縮，變成一道溫和的光帶，像守衛一樣，輕輕繞住了他的心髒。
    “它在……適應你？”沈璃聲音有點不敢信。
    林淵睜開眼，眼中的血色沒了，隻剩一片深不見底的黑。
    他感覺到胸口那股奇怪的暖意，聲音啞得像磨刀：“不是適應，是等。”
    他抬頭，目光穿過火島上空翻滾的黑霧，看向魔域最深處。
    “等我拿到第三枚令符。”
    話剛說完，一陣若有若無的琴聲飄來，空靈又詭異，像是從地底傳來。
    火島邊緣的黑暗裏，走出一個身影——魔音姬。
    她抱著古琴，手指輕撥，彈起一曲《斷魂引》。
    這聲音不傷人，反而和林淵體內沉寂的魔源產生了共鳴。
    那死一般的魔源，竟在這琴聲中重新有了點反應，開始自己修補斷裂的經脈。
    一曲結束，林淵原本毀掉的經脈，竟然恢複了三成。
    “錚！”沈璃猛地站起，九陽劍橫在身前，劍尖直指魔音姬，厲聲喝道：“你為什麼要幫他？”
    魔音姬放下琴，臉上帶著一絲冷笑：“我不幫誰，我隻為敢向厲絕天拔劍的人奏曲。”她往前走兩步，聲音低了些，像是在回憶，“一百年前，我也等過一個人，等他挑戰魔尊……可惜，他死在了路上。”
    她盯著林淵，像在看過去的影子，又像在賭一個不同的結局。
    一枚透明如音符的玉簡從她指尖飛出，停在林淵麵前。
    “這是《弑尊調》的殘譜。等你真正站在他麵前時，我會為你彈完整的曲子。”她說完轉身走進黑暗，隻留下一句話：“下一戰，別死得太難看。”
    林淵沒看那玉簡，而是看向另一邊。
    蕭寒一直站在破船尾，臉色慘白，體內寒髓幾乎耗盡，隻能把斷魂劍插在地上撐住身體。
    他看著林淵的背影，喉頭動了動，終於問出藏了很久的話：“你真的……還記得清漪嗎？”
    空氣一下子靜了。沈璃也屏住呼吸，看向林淵。
    林淵沉默了一會兒，伸手從懷裏掏出半塊破碎的凝魂露晶石。
    石頭的寒氣刺著他手掌，也刺進記憶裏。
    “我不記得她的笑，也不記得她的聲音……”他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沉重，“但我記得，她倒在我懷裏時，血是熱的。”
    蕭寒閉上眼，兩行淚無聲流下，轉眼被體內的寒氣凍成冰。
    他低聲說，像對林淵，也像對自己：“那就夠了。”
    他顫抖著手，拔起斷魂劍，遞給沈璃。
    “下一戰，我可能撐不住了。這把劍，替我還給他。”
    沈璃接過劍，感覺劍上的寒意和重量，壓得她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林淵腦中響起血梟敗逃前那句狠話：“幽冥殿主冷無妄，已在噬魂穀布下”九陰鎖魂陣”，等你自投羅網！”
    他不再猶豫，把兩枚魔帥令符放在陣台上。
    抬手劃破掌心，鮮血滴落。
    血碰到令符的瞬間，兩枚符劇烈震動，血光衝天，在空中交織出一幅模糊畫麵。
    畫中正是第三枚令符的位置——幽冥殿最深的地宮。
    而在令符旁邊，刻著四個血字：活祭魔心。
    沈璃臉色大變，立刻明白過來：“這不是讓你去拿令符！是陷阱！他們要用仇恨和殺戮養你的魔源，逼你徹底入魔，變成下一個厲絕天的容器！”
    可林淵隻是靜靜看著那畫麵，眼裏沒有怒，沒有怕，隻有冰冷的決絕。
    他猛然起身，走到火島中央的陣台。
    在沈璃和蕭寒震驚的目光中，他並指為刀，毫不猶豫地劃開自己的胸口！
    鮮血噴出，卻被一股力量拉住，在陣台上迅速畫出一個比之前更複雜、更邪異的“三令歸一”符陣。
    “我要的不是力量，”他低聲說，聲音傳遍火島，每一字都像鐵釘砸進地麵，“是入口！”
    話落，血陣成！
    兩枚實體令符與空中虛影瞬間共鳴，爆發出刺眼血光。
    眼前的景象變了，地宮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噬魂穀深處。
    無邊血泥之上，一朵巨大的九陽花妖豔綻放。
    花瓣不再是純金，而是滲著血絲。
    而在花根深處，赫然纏著一具白衣女屍。
    那張臉雖已無生氣，卻和記憶中的清漪，一模一樣！
    沈璃瞳孔猛縮：“那是……替魂術的本體？！”
    林淵一把抓過沈璃手中的斷魂劍，劍上的寒意和他眼神一樣冷。
    “不管是不是她，”他咬牙，“花，我必須拿到。”
    風忽然狂暴起來。
    整座火島轟然巨響，不再停留，騰空而起，化作一道赤紅流光，直衝魔域深處！
    與此同時，幽冥殿最深處的王座上，一個黑影緩緩睜眼。
    他攤開手，掌心一塊連著蕭寒氣息的命符，“哢嚓”一聲，碎成粉末。
    “來了……”他低聲笑，殘忍又滿足，“正好，煉我的魔胎。”
    火島撕裂夜幕，像一顆燃燒的流星，朝著那座懸在九幽之上的魔殿，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