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祭壇的風雪還沒停，歸墟之門半開半關，幽光忽明忽暗。
    青麵人炸成血霧的畫麵還在眼前晃，林淵攥緊手裏的魂鑰，那東西冷得刺骨，直紮進心裏。
    他盯著虛空，眼神發燙：“清漪……”
    一隻涼手突然按住他手腕。
    沈璃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身邊。
    她指尖一動，歸元晶砂浮起來，轉眼拚成一張複雜的經脈圖。
    圖裏，一黑一藍兩股氣在林淵的經脈裏死磕，像兩條咬住不放的毒蛇，每次撞上都讓整張圖抖一下。
    “你體內的魔氣和寒髓失控了，”沈璃聲音冷，語氣沉，“每到月圓，它們就一起往你腦子裏衝。再拖下去，你還沒找到清漪，人先瘋了。”
    她手指一劃，圖變了，指向西北：“焚心穀。那兒的地心魔火是天下最猛的陽火，要是能引火煉體，煉出九陽心火，就能把這兩股力量壓住，合到一塊。”
    一直沒說話的蕭寒皺緊眉頭：“不可能。焚心穀是血煞宗的死地，厲無赦親自守著。咱們和他們有血仇，你現在衝進去，等於送死。”
    “送死？”林淵冷笑，嘴角一揚。
    斷魂劍自己震了一下。
    他抬手，劍鋒在掌心一劃，血流出來，卻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氣。
    “死過一次的人，不怕再死。”
    三天後，焚心穀外。
    空氣裏全是硫磺和燒焦的味道，熱浪撲臉，連視線都扭曲了。
    熔岩像火蛇一樣在幹裂的地麵上爬，四周的黑石頭尖得像刀，透著一股邪氣。
    穀口立著上百具焦屍，全是人形炭塊，姿勢扭曲，像是死前拚命掙紮過。
    眼窩裏兩團紅火，一直燒著，沒滅。
    這就是血煞宗最狠的火傀——誰敢闖穀，就煉成這樣，永遠守門。
    三人正想繞過去，岩縫裏突然傳來一聲啞得幾乎聽不清的低語。
    他們看過去，一個半身焦黑的人縮在那兒，像是沒煉成的火傀，被扔在這等死。
    他隻剩半張臉，喉嚨裏漏風似的擠出幾個字：“別……進去……九重火陣……燒魂……煉骨……”
    林淵蹲下，悄悄放出一絲幽冥花的氣息，輕輕碰了碰這人殘破的魂。
    火奴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像回光返照，突然清醒了一瞬。
    他死死盯著林淵，拚了命從懷裏掏出半塊焦黑的玉片，塞過去：“厲絕天……當年封你……不是怕你成魔……是怕你……成神……”
    話沒說完，一道幽藍火焰從他體內炸出。
    他連叫都沒叫出來，瞬間化成灰，隨風散了。
    地上隻剩那半塊燙手的玉片。
    沈璃撿起來，燙得發紅，但她眼神一亮：“這玉上的紋路……和我的歸元晶砂對上了！”她指尖發光，晶砂再變圖，和玉片上的古紋一碰，竟然互相呼應。
    “明白了，這是控火的鑰匙！有它，至少能壓住前三重火陣！”
    林淵眼神一狠，不再廢話：“你們在外頭接應。”
    說完，他提劍就衝進那片火光衝天的山穀。
    蕭寒和沈璃對視一眼，立刻在穀外藏好，布下“九陽隱陣”，隨時準備動手。
    剛進穀，第一重火陣就炸了！
    赤焰如龍，迎麵撲來。
    林淵立刻催動寒髓護體，冰藍氣罩撞上火浪，轟的一聲炸響。
    他還是被掀飛，狠狠砸在岩壁上，嘴裏發甜。
    喘口氣的工夫，第二重火陣又來了。
    這次不是火浪，而是幾十隻火焰怪獸，直撲他神識！
    這種攻擊不碰肉身，專燒靈魂。
    林淵腦子像被撕開，劇痛鑽心。
    他狠狠咬破舌尖，靠疼撐住清醒，同時拚命喚幽冥花裏清漪的殘魂，低聲喊她名字。
    那聲音像水，勉強穩住他快散的神。
    他硬扛著衝過第二陣，迎麵撞上第三陣的守將——厲焚。
    這家夥滿臉獰笑，手裏拎著黑幡，幡上畫滿火紋，正是血煞宗的“萬炎幡”。
    “一個魔修，也敢打地心魔火的主意？給我燒成灰！”厲焚一揮幡，九條火蟒憑空出現，帶著鐵鏈般的呼嘯，纏住林淵四肢和身子，高溫直接燒肉。
    千鈞一發，林淵怒吼，把那半塊“火心玉”狠狠拍進斷魂劍的凹槽！
    嗡——！
    玉和劍哢的一聲咬合，古老紋路亮起，一股無形波紋炸開。
    纏著他的火蟒慘叫一聲，身子變虛，火勢直接弱了三成！
    沈璃算對了！
    就是現在！
    林淵猛催魔氣和寒髓，轟的一聲震碎虛弱的火蟒。
    他像箭一樣衝過去，不管厲焚的怒吼，直奔穀深處。
    第四重火陣開始，眼前變了。
    沒有大火，沒有火獸，四周安靜得嚇人。
    但一股看不見的灼痛鑽進骨頭、燒進魂裏，像把魂架在火上烤。
    他七次被燒倒，皮開肉綻，骨頭發黑，每次都是靠斷魂劍撐著站起來。
    意識在崩潰邊緣來回拉扯，全靠一個念頭撐著：找到清漪。
    第八重火陣，平衡崩了。
    被壓著的魔源徹底炸開，幽冥花的黑焰失控，反撲那點寒髓！
    林淵丹田像要炸，整個人從裏往外燒。
    “啊——！”他嘶吼，一把撕開衣服，露出心口——清漪親手刻的鎮魔封印，早已黯淡。
    就在這時，封印突然亮了！
    魂裏響起共鳴，幽冥花中，清漪的殘魂浮現。
    她影子淡，聲音卻清楚：“淵……用火……不是硬抗……是收進來。”
    這話像一桶冷水澆醒他。
    下一秒，清漪的殘魂引動林淵體內她留下的九陽靈體氣息，主動把地心魔火拉進來，往他亂成一團的丹田裏送。
    開始煉——魔氣、寒髓、劍意、地火，全攪在一起，瘋狂熔煉！
    第九重火陣中央，是一片翻滾的岩漿池。
    林淵盤坐在火上，肉身焦黑，像段燒透的木頭。
    但丹田裏，一點黑光瘋狂旋轉，吞一切力量。
    “小**，去死！”厲焚追到，氣瘋了。
    他直接催動禁術“萬炎訣”，把萬炎幡燒到極限，要連人帶丹田一起焚了。
    就在火焰砸下的瞬間，林淵睜眼！
    左眼，黑得像深淵。
    右眼，白得像寒霜。
    他舉起斷魂劍——劍身黑白二氣流轉——對著火海，吼出震動山穀的一聲：“黑虹劍訣·焚霜！”
    一劍斬下！
    沒巨響，隻有一道黑焰衝天，所過之處，寒霜倒卷！
    厲焚引以為傲的萬炎訣，那燒天滅地的火，半空被凍住，然後碎成渣！
    反噬炸回他身上，厲焚慘叫都變了調，整個人燒成火球，亂跑幾圈，最後在自己放的火裏燒成灰。
    林淵從火池走出，焦皮一塊塊脫落，露出泛著玉光的新皮。
    黑袍翻飛，丹田裏，一枚黑白分明的金丹緩緩旋轉，壓得空氣發顫。
    一道黑虹衝天而起，百裏內的山石全炸裂。
    遠處，一塊石頭後，一個黑影哆嗦著捏碎傳信玉簡：“急報！魔修林淵，結丹成功，戰力……堪比元嬰！”
    風起，火滅。
    焚心穀山頂，厲無赦站著，背手望著那道衝天黑虹，感受著那股又熟又陌生的氣息。
    他那張冰臉，第一次變了。
    他低聲，隻對自己說：
    “爹……你當年拚死封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