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響，三道身影被火光拉得又長又斜，在葬雪穀的廢墟上投下影子，像三座立著的石碑。
    這裏剛殺完仇人，死氣沉沉，卻又讓人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重新開始。
    沈璃指尖的聖火契印還沒散，她先開口，目光掃過林淵手裏的魂鑰和蕭寒腳邊的寒冥劍。
    “清漪的殘魂找到了，但要去的地方，比我們想的還邪門。”
    她攤開手，一捧閃著光的歸元晶砂浮在空中，拚出一幅模糊的星圖。
    晶砂中間，林淵那枚魂鑰發出微弱的光，直指星圖最黑的一角。
    “歸墟邊緣，忘川祭壇。”沈璃聲音冷得像冰，“想過去，得穿過斷魂霧海。”
    “斷魂霧海？”蕭寒眉頭一皺，這名字他從宗門最老的書裏見過，旁邊寫著四個紅字——神佛禁行。
    “那地方能抹掉記憶，撕開神魂，進去的人最後都變傻子，在霧裏瞎走，永世出不來。”沈璃說，“九死無生。”
    林淵攥緊魂鑰，那點感應像快滅的燈，卻是他唯一的路。
    他從戒指裏掏出一朵通體漆黑、冒著邪氣的幽冥花。
    “我在一個魔尊的廢墟裏撿到這玩意，它的魔氣能護住神魂。”
    “不行！”沈璃立刻攔住，眼神像刀，“斷魂霧海有種叫”噬魂獸”的東西，專門聞魔氣找人。你帶這花進去，等於舉著火把進狼窩，會被撕成渣！”
    林淵手一僵，臉上閃過怒意，但看到沈璃和蕭寒都沒退的意思，那股火氣慢慢壓了下去。
    他懂了，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那怎麼辦？”他問。
    沈璃深吸一口氣，看了看兩人掌心還沒愈合的契痕。
    “隻有一條路——燒過去。”
    她抬手，掌心騰起一簇金色的九陽聖火，暖而亮。
    “噬魂獸怕強光和高溫，尤其是三種力量混在一起的光。我們的本事，魔、冰、火，看著互克，其實能互相補。強行合在一起，就是”三脈同燃”，能劈開那片霧。”
    蕭寒沒說話，走過去，伸手。
    林淵也走上來，伸手。
    三人盤腿坐下，掌心貼緊。
    “起！”
    沈璃一喝，聖火先衝出來。
    蕭寒體內真氣倒轉，極寒中生出白色的霜炎。
    林淵催動魔核，一縷黑得發亮的魔焰衝出體外！
    金、白、黑，三股力量在掌心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嘶響。
    空間扭曲，周圍的斷牆碎成粉末。
    三人同時悶哼，嘴角流血——強行融合本源，身體快撐不住了。
    “守住心神！”沈璃咬牙，眉心一道印記閃現，硬生生穩住快要炸開的能量。
    終於，一聲巨響，三股力量不再打架，開始繞著轉，越纏越緊。
    一道三色光柱衝天而起，金的聖潔，白的冷厲，黑的狂暴，像一把刺穿天地的劍，狠狠紮進前方的濃霧！
    光柱掃過，霧像碰到火的雪，瘋狂退散，一條直路被燒了出來。
    三人不敢停，手不鬆，起身衝進霧中。
    可斷魂霧海，遠不止這些。
    剛深入千丈，霧氣突然活了，鑽進光柱，往他們腦子裏鑽。
    幻象來了。
    林淵眼前一黑，發現自己站在一座黑塔下。
    塔頂，清漪被鐵鏈綁著，滿臉痛苦，看見他拚命搖頭，嘴動著，卻沒聲音。
    “清漪！”林淵眼睛紅了，魔焰暴起，就要衝過去，“我來救你！”
    蕭寒也陷了進去。
    他回到那個血夜，父母被釘在刑架上，火燒身體，嘶喊他的名字。
    血魔殿的人在笑，他卻跪在地上，動不了。
    “不！”蕭寒雙眼**，握劍的手青筋暴起，隻想殺光眼前所有人。
    沈璃也不好受。
    她看到族人一個個倒下，心髒被挖，血染紅了聖地。
    一個高大的人站在屍體上，轉身，露出一張她一輩子忘不掉的臉。
    她體內的九陽神血炸了，燒得她經脈欲裂，差點自焚。
    三人氣息全亂，光柱劇烈晃動，眼看就要崩。
    千鈞一發，林淵狠狠咬舌，疼得清醒了一瞬。
    他想起沈璃的話，想起蕭寒的眼神，想起魂鑰裏清漪那點執念。
    “記住你們是誰！”
    他怒吼出聲，反手抽出斷魂劍，不砍幻象，而是狠狠插進腳下的地！
    劍氣一震，把另外兩人震得一顫，神智回了一絲。
    蕭寒看著父母的慘狀，猛地把劍刃轉過來，在自己手腕上劃開一道深口！
    “以我寒血，凝我道心，破妄！”
    血灑地，瞬間結成一座冰陣，寒氣衝天，把眼前的火景凍住，哢嚓碎裂。
    沈璃趁機掐訣，一粒晶砂從眉心飛出，分成三份，點在三人額上。
    “歸元守一，本我歸位！”
    嗡——
    三枚“歸元印”亮起，一股清涼衝進腦子，把他們從幻境裏拽了出來。
    三人**，臉色慘白，但眼神亮了，清醒了。
    對視一眼，全是死也不退的狠勁。
    沒說話，三股力量再次轟出，光柱猛地暴漲，像一把巨斧，轟地一聲，把前方的霧海徹底劈開！
    光柱盡頭，一座黑祭壇懸在空中。
    三人踉蹌著衝出來，累得幾乎站不住。
    祭壇中央，一盞青銅魂燈浮著，燈芯上一縷幽藍火焰跳動。
    這燈和青麵人那盞一樣，但氣息強了千倍，顯然是真品。
    “清漪！”林淵一眼看見火焰裏那道極淡的影子，正是他找遍天涯的身影。
    他伸手就要抓。
    “別碰……”一個細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是陷阱。”
    話音未落，祭壇猛震！
    地麵裂開，一扇巨大的石門從地下升起，散發著死氣和荒涼。
    門上刻著一個圖騰——魔焰、寒冰、聖火交織，和他們的“三脈同燃”一模一樣。
    門頂刻著血字：“魂不歸位，萬劫不複；三脈同燃，方可開門。”
    這是歸墟之門的原型！
    蕭寒眼神一冷，盯著門縫邊緣——那裏有一片幹透的暗紅血跡。
    他沙啞道：“有人試過……死了。”
    就在這時，祭壇另一頭，一道人影無聲出現。
    青麵人。
    這次他沒躲，就站在那兒，空洞的眼睛看著三人。
    “我不是敵人。”他聲音幹澀，“我是第一個”替魂容器”的殘魂，被厲絕天扔在時間縫裏。我帶你們來，是為了完成一件事。”
    他一揮手，一枚令牌飛出，當啷落在祭壇中央。
    血魔令，但氣息比任何一枚都古老、純粹。
    “血魔殿的真正首領，不是厲絕天。”他的話像雷劈在三人頭上，“是你們以為千年前就死了的……青雲宗老祖！三宗覆滅，全是他在背後一手操控！”
    那個名字，像山一樣壓下來。
    話音落，青麵人身體開始碎裂，化作點點血光。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扇門，滿是遺憾，卻又像解脫了。
    整個人化作一道血線，衝進歸墟門的縫隙，消失不見。
    三人愣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寒風吹起殘雪，掃過死寂的祭壇。
    那半開的門縫裏，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哭，在喊，在招手。
    風沒停，真相的冷意卻已刺進骨頭。
    林淵低頭，看著手裏還在發光的魂鑰，又抬頭，望向那扇通向死亡的大門。
    他握緊斷魂劍，劍鋒輕顫，發出一聲低鳴，像龍在吼。
    他抬頭，目光穿透風雪，平靜得嚇人。
    “那就……上門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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