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的腳步在山風裏停了半秒。
    後山的雲霧被冷風扯開一條縫，露出井口玄鐵封印上斑駁的“鎮陰”二字。
    那兩個字的筆畫猛地紮進他腦子裏——和清漪死前在他掌心畫的最後一道禁製，一模一樣，連筆尖頓了一下都分毫不差。
    “林淵！”
    有人喊他，聲音急得發抖。
    沈璃扶著崖邊的枯樹衝過來，額角全是汗，碎發貼在臉上，臉色白得像紙。
    她指甲掐進掌心，血順著指縫往下滴，在石頭上砸出幾點暗紅。
    她每走一步，身上就冒出一縷金光，像雪遇烈火，正在飛快地燒沒。
    “九陽血脈炸了。”她扯了下嘴角，笑得比風還硬，“我試了靈虛門的鎖脈訣，沒用。這火不在血裏流，是在骨頭裏燒。”她突然抓住林淵的手腕，指甲快摳進肉裏，“寒髓井的寒氣能壓住它。讓我進去。”
    “不行。”
    另一個聲音從她背後響起。
    蕭寒站在崖邊，黑袍濕透，腰間的半塊寒冥令閃著藍光。
    他盯著井口的冰棱，喉頭動了動：“我師父說過，寒髓井是玄陰宮的禁地。當年有個弟子偷偷進去，出來時整個人凍成了冰塊，砸開才發現……”他閉了下眼，“魂都碎成冰渣了。”
    林淵掃了兩人一眼。
    沈璃的金光已經燒到脖子，皮膚發紅，睫毛都在抖；蕭寒的手死死按著寒冥令，指節發白——這動作他隻有在提玄陰宮滅門那晚才會做。
    林淵又看向井口的字。
    清漪畫禁製是為了保他，這“鎮陰”……她不是要關住誰，是要壓住什麼東西。
    “進去。”林淵一把拽住沈璃，往井口走，“你師父說的是玄陰宮的寒髓井，但這口井的符文……”他手指劃過玄鐵上的刻痕，“和清漪拿命換的東西是一路的。她不是要你死，是要你活。”
    話沒說完，四道黑影從霧裏撲出。
    鐵傀舉著鐵棍攔在井口，四個魔兵散開，甲胄撞得嘩啦響：“厲少主有令，擅闖禁地者，殺無赦。”
    “殺？”林淵冷笑，袖子裏的幽冥花種突然發燙。
    他還沒動，蕭寒已經衝了出去——半塊寒冥令在他手裏化成冰刀，寒光一閃，鐵傀的右臂當場砍斷！
    冰紋順著斷口瘋長，瞬間纏住三個魔兵的腳。
    他們想拔刀，可體內的靈氣全凍住了，連眼皮都在抖。
    鐵傀捂著斷臂後退，傷口流出黑紫的膿血：“你……你是寒冥體？！”
    “走！”林淵拽著沈璃衝向井口。
    玄鐵蓋猛地震動，他反手摟住她腰，兩人跳了進去。
    下墜時冷氣灌進鼻子，凍得他牙打顫——這哪是井？根本是冰窟！
    “砰！”
    井口在頭頂合上。
    林淵落地時膝蓋磕在冰上，抬頭看見四壁全是發光的符文，中間立著一具冰棺，裏麵躺著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臉和蕭寒像了七分。
    “那是……”沈璃聲音發抖，金光被寒氣壓住，縮在胸口隻剩一點，“像蕭寒。”
    話音剛落，冰棺“哢”地裂了道縫。
    蕭寒撲過去，手指剛碰冰麵，整塊冰像蜘蛛網一樣炸開。
    畫麵衝進他腦子——夜裏著火，九個孩子被按進冰水，黑袍人左手纏著幽冥花藤，左眼有紅魔印，冷冷說：“寒冥體是最好的藥引，等這九具凍透了，就能給魔神之軀封最後一層……”
    “不！”蕭寒死死抓著冰棺，指頭出血，眼睛發藍，周身冒出冰刺，“玄陰宮不是被魔修滅的……是厲絕天拿我們當藥引！他們拿我們煉什麼狗屁魔神！”
    “咳……”
    沈璃的咳嗽打斷了他。
    林淵轉頭，看見她坐在冰上，手在地麵劃出血，畫出歪歪扭扭的紅色陣紋——是歸元逆陣的殘圖，他曾在清漪的筆記裏見過，用血引靈氣，重造經脈的禁術。
    “沈璃！”林淵撲過去按她手腕，“你瘋了？！”
    “再不動手，我命就燒沒了。”她咬牙繼續畫，“這井的寒氣能當引子……林淵，看我左手。”
    他低頭。
    沈璃左手背有塊焦皮，正滲出一滴金血，血珠浮在空中，竟和他袖裏的幽冥花種共振——那是九霄神草才有的靈脈反應！
    “清漪的筆記裏……”林淵嗓子發緊，“她說過，為防萬一，用九霄神草養過魂傀。”
    “所以她讓我活。”沈璃畫完最後一筆，抬頭眼神清明，“不是因為我是什麼小師妹，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她的”備份”。”
    井外突然轟響。鐵傀吼：“少主！他們在下麵！”
    緊接著是厲無赦的聲音，冷笑著：“寒髓井是我爹煉體的地方，你們進得來，死得掉。”
    林淵抬頭，冰麵映出厲無赦的影子，他抬手結印，掌心凝聚出一團赤紅魔雷。
    千鈞一發，蕭寒怒吼，整個冰窟震動——他身後的冰棺徹底炸開，九具屍體同時睜眼，藍光彙成冰龍，轟地撞向井口！
    “這體質……”厲無赦聲音變了，“比我爹當年記的還強！”
    冰龍撞開的瞬間，林淵抱起昏過去的沈璃，衝蕭寒喊：“走！”三人順著裂縫往上衝，冷風灌進鼻子時，他聽見厲無赦在後麵咬牙：“林淵，你以為你能逃？這寒髓井的秘密，我爹找了二十年……”
    “那就換我來查。”林淵冷笑，袖中幽冥花種燙得像要燒穿皮肉。
    血煞宗東嶺的天亮得早。
    林淵背著沈璃狂奔，她呼吸輕得幾乎感覺不到，但還在。
    身後傳來冰刃破空聲，是蕭寒在砍追兵。
    “前麵有亂葬崗。”蕭寒聲音像冰渣，“能躲一會兒。”
    林淵抬頭，天邊剛泛白。
    沈璃在他背上忽然嘟囔了句什麼，他湊近，隻聽清幾個字：“婆娑林……有果能塑魂……”
    她的手指在他背上無意識地劃，像在畫一張刻進骨頭的地圖。
    山風吹起他破舊的衣角，露出腰間那塊“鎮陰”玉佩。
    玉佩背麵的血跡在晨光中褪去，露出一行字——是清漪的筆跡：
    “若見此玉，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