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一具不夠,就用十具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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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門之後是間密閉石室,四壁嵌著數十具水晶棺,冷光將空間割成碎片。
林淵的腳步頓在門檻上,喉間腥甜突然上湧——每具棺中都躺著與清漪容貌相同的女子,有的脖頸扭曲如殘枝,有的心口插著半柄斷劍,最前排那具的指尖還凝著焦黑,像是被雷火生生灼穿了經脈。
“這……”他伸手去碰最近的棺壁,掌心剛貼上冰寒的水晶,眼前就炸開清漪刑台那日的畫麵——她被捆在青銅柱上,玄鐵鎖貫穿琵琶骨,血珠順著鎖骨滴進青石板的縫隙,偏還笑著說:“淵哥哥,別回頭。”
此刻棺中女子的唇角也掛著相似的弧度,隻是那笑比冰渣還冷。
“不是祭品,是試驗。”林淵踉蹌後退半步,後腰撞在石牆上。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像被抽走了脊骨的蘆葦。
沈璃的玄鐵手套已經按在最近一具棺壁上。
她咬破指尖,血珠滲進手套紋路,順著水晶縫隙鑽入棺內,探向女子心口。
血針沒入的瞬間,她睫毛猛顫,手腕青筋暴起:“脈門是空的!”她扯下手套甩在地上,金屬撞擊聲驚得林淵耳膜發疼,“這軀體裏沒有活人魂魄——是”魂傀”,用九陽血脈養著的空殼,專門用來試裝神女殘魂。”
“癸亥年三月,魂引第七次失敗,軀殼焚。”
清冷的聲音從左側傳來。
林淵轉頭,見蕭寒正將寒冥令貼在石壁上,冰紋如蛇遊走,沿著石縫啃出一行行刻痕:“甲子年冬,神女意識抗拒,宿主自燃。”他指尖撫過最末一行小字,“戊寅年春,蘇清漪入陣,魂契成。”
石室裏的風突然灌進林淵的領口。
他望著那些刻痕,突然想起清漪死前不久總在揉太陽穴,說“腦子裏像有螞蟻在爬”;想起她被押上刑台時,掌教說“此女魔性反噬,留不得”,可她頸後那抹淡金紋路,分明是九霄神女的魂印。
“所以她不是被處決。”林淵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順著指縫滴在石磚上,“是被當成最後的容器?”
沈璃突然扯過他的手腕。
她的手比水晶棺還涼,卻捏得極緊:“你看這些刻痕的落款——靈虛門的”虛”字,青雲宗的”雲”印,是兩派合建的工坊!”她從懷裏摸出半塊青玉瓶殘渣,在地麵畫出歪扭的陣圖,“清漪自封石胎前留圖給你,不是要你完成複活儀式……”她抬頭時眼眶泛紅,“是要你毀了它!”
林淵的視線落在掌心那枚幽紫花種上。
花種燙得驚人,像清漪從前給他捂手時的溫度。
他突然想起石胎裏清漪用血寫的“活”,想起她在神草裏說“這一次,別回頭”——原來她早知道,所有”複活”都是騙局,所有”容器”都是陷阱。
“那我做的所有事……”他喉結滾動,“是不是都在她的劇本裏?”
話音未落,石室猛然震動。
懸浮的九霄神草金葉驟亮,花蕊裏噴出一縷紫霧,在空中凝出清漪的虛影。
她穿著月白衫子,發間沾著草屑,像極了後山摘野果那日的模樣:“淵,回來。”
林淵呼吸一滯。
他望著那虛影,仿佛又聽見她被蜜蜂追時的尖叫,又觸到她摔進懷裏時的溫度。
腳步不受控地微挪,直到沈璃的三根血針破空而來,“叮”地釘在虛影眉心。
“這是”魂誘術”!”沈璃抄起地上的玄鐵匕首,刀尖抵住林淵心口,聲音裏帶著裂帛般的銳音,“她殘魂被困在神草裏,根本沒法自主顯化!你以為是她在引你走?錯了,是那些老東西用她的殘魂當餌!幽冥花認的是你的執念,不是她的影子——你再往前一步,就真成他們的刀了!”
“有人來了。”
蕭寒的聲音像冰錐紮進耳膜。
林淵轉頭,見他背靠著牆,寒冥令在掌心泛著幽藍,冰刃在指尖凝結成半尺長的尖刺。
殿外突然卷起腥風,砂石打在暗門上發出噼啪聲,混著三道破風響。
“交出第二枚花種。”為首者的聲音像生鏽的鐵鋸,“否則引雷炸脈,讓這廢墟再埋一千年。”
林淵抬眼。
月光從破碎的穹頂漏下,照出三人身後繡著的靈虛門紋——是掌教親衛,每人腰間都掛著七枚“焚心雷符”,朱砂在符紙上滲出血色。
他忽然笑了。
笑聲從喉嚨裏滾出來,帶著幾分瘋意,又帶著幾分清明。
幽冥花在識海翻湧,紫焰在眼底燒得更烈,卻不再像從前那樣灼得他頭痛欲裂。
“你們要的是工具。”他將花種按在心口,能感覺到花種的熱度透過衣襟烙進皮膚,“可她留給我的……”他握劍轉身,黑虹在劍鞘上流轉如活物,“是選擇。”
沈璃的玄鐵匕首“當啷”落地。
她望著林淵泛紅的眼尾,突然想起那日刑台,他跪在青石板上,血手攥著清漪的斷發,說“我要她活”。
此刻他的眼神依然偏執,卻多了把火——不是燒向天下的魔火,是燒穿所有陰謀的野火。
“這一次。”林淵抽劍出鞘,寒芒劃破石室冷光,“我選毀了你們的局。”
殿外風沙更急了。
焚心雷符上的朱砂突然滲出暗紅,像被什麼東西舔過。
為首親衛的手按在雷印上,指節發白:“你可知這符引動的是……”
“地脈陰火。”蕭寒突然插話。
他望著石壁上蔓延的冰紋,喉結動了動,“這廢墟下埋著上古陰火脈,雷符炸脈的話……”
林淵的劍尖挑起一縷紫焰。
他望著親衛腰間的雷符,又望向那些裝著清漪容貌的水晶棺,忽然想起清漪說過“別恨”。
可此刻他終於明白——真正的“活”,不是用別人的命堆出一具軀殼,是讓她的執念,讓他們的選擇,不被任何人的局困住。
暗門外傳來雷符啟動的輕響。
林淵握劍的手緊了緊,轉頭看向沈璃和蕭寒。
沈璃正彎腰撿匕首,左手背的青筋暴起;蕭寒的冰刃已經凝到三寸長,寒霧在腳邊聚成小團。
“退到我身後。”他說。
風卷著焦土打在門楣上,送來若有若無的檀木香。
林淵望著那三枚雷印,忽然覺得這風裏,有清漪沒說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