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跪在床邊，用布巾擦她唇角的血。
    手在抖。那手曾握劍斬妖，現在卻穩不住。
    “孩子……他們來了……”藥婆婆睜著眼，眼神晃，像快滅的燭火。
    她死死抓著沈璃的手腕，力氣大得不像快死的人。
    “掌教……玄天宗那個偽君子，不會罷休的……”
    沈璃心一沉。
    玄天宗，正道第一，也是把她打入深淵的地方。
    “婆婆，您……”
    “聽我說。”藥婆婆猛吸一口氣，眼裏突然亮，“十五年前，沈家那場大火……不是天災。”
    聲音尖了，字字用力。
    “是玄天宗幹的。他們用”焚心雷”炸了靈虛山的地脈……山崩，火起……就為了搶一樣東西。”
    她盯著沈璃，像要把話刻進她骨頭裏。
    “你爹的《歸元靈典》。”
    沈璃腦子一炸。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叛徒，是害死全家的罪人。
    原來，她是被栽贓的。那場火，是謀殺。
    “為什麼？”她聲音啞。
    “因為靈典裏有飛升的秘密……”藥婆婆喘著，從血衣裏摸出一卷東西。
    焦黑，殘破，封皮上兩個字還能看清：歸元。
    “拿著。”她塞進沈璃手裏。
    焦邊燙到沈璃左手的舊疤，皮肉“滋啦”作響。
    沈璃沒動。
    “別信正道……他們……都……”
    藥婆婆眼睜大，喉嚨“咯”了一聲，手落下。
    死了。
    沈璃跪著，背挺直，眼淚掉下來，砸在地上。
    左手疼得鑽心，她沒叫。
    藥廬外，林淵站著，聽完了全部。
    他手裏攥著一塊碎玉，指節發白。
    他懂了。沈璃不是叛徒，是沈家唯一的活口，唯一的證人。
    《歸元靈典》……
    他眼神一動。
    清漪的九陽靈體需要“九霄神草”才能活。
    而神草的線索，隻在傳說中提過，和“歸元之力”有關。
    這靈典，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想進去找沈璃，卻停住了。
    沈璃站了起來，抱起藥婆婆的屍體，走到院中未滅的火堆旁。
    她放下屍體，舉起那半卷《歸元靈典》。
    火光映著她的臉，滿是淚，卻冷得像鐵。
    她要把靈典燒了。
    “你在幹什麼？！”林淵衝出來，伸手去搶。
    沈璃沒躲，抬頭看他。眼睛紅，空。
    “這東西害死我爹娘，害死沈家，現在又害死婆婆。”她聲音平，“它帶來的不是希望，是禍。我不信它能救人，我隻信它會殺人。”
    說完，手一翻，靈典落進火堆。
    火“轟”地燒起來，瞬間吞了那卷書。
    “你！”林淵怒。
    他救清漪的唯一線索，沒了。
    沈璃看著火中的灰燼，說：“我要的不是秘典，是真相。”
    林淵愣住。
    他看她，滿身傷，家破人亡。燒書時，她沒有猶豫，隻有解脫。
    他想起清漪。
    清漪死前最後說：“活下去，別回頭。”
    她們都燒了執念。
    他呢？他抱著石棺，抓著過去不放。
    火光裏，他的怒意慢慢散了。
    這時，沈璃從懷裏拿出一個小青玉瓶，拇指大，有光流動。
    “我娘說，典籍可毀，仇恨可忘，但”歸元血引”不能丟。”她握緊瓶子，“這是我父母用命和修為凝的一滴血。”
    “它能喚醒九陽靈體的殘魂。”
    她看著林淵，說：“我幫你找九霄神草，你幫我查十五年前的真相。行不行？”
    林淵心跳加快。
    她燒的是書，留的是血引。
    她不是衝動，是早有打算。
    他看著她眼裏的堅決，沉默很久，終於開口：
    “一言為定。”
    夜更深。
    林淵守在後山的石棺旁。清漪在裏麵，像睡著。
    今晚，他體內的魔源安靜了些。
    他以為沈璃在藥廬守靈，神識一探，她不在。
    他順著氣息，走到後山另一側的亂葬崗。
    那裏埋著沈璃從戰場帶回的沈家族人屍骨。
    月光冷。
    沈璃跪在一座新墳前——藥婆婆的墳。
    她麵前鋪著一塊白色骨板，從巨獸身上剝的。
    她左手食指有傷口，血在流。
    她用血當墨，用骨當紙，寫東西。
    林淵瞳孔一縮。
    她寫的，是《歸元靈典》。
    一字不差。
    她早把整部靈典背下來了。
    當麵燒書，是試探，也是偽裝。
    這女人，心比他想的深得多。
    林淵沒出聲，轉身，隱進黑暗。
    他抬頭看殘月，心裏冷。
    “清漪，我救你活過來，她被你救過一次……可誰來救我？”
    話落，他識海中的黑蓮輕輕一顫。
    蓮上，一道和他一模一樣的虛影，睜開紅眼，無聲笑了。
    風從南邊來。
    林淵看向幽冥穀。
    下一站，就是那裏。
    九霄神草長在千具屍骨上，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