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濕冷還未完全褪去，北方的皇城卻已提前步入燥熱。蟬鳴聒噪，攪得人心煩意亂。
    鸞鏡前，紀遷鶯指尖輕輕撫過鏡中那張嬌美柔弱的臉龐，眼底卻淬著冰冷的毒。鸞妃的位份、皇帝的賞賜、宮人的奉承……這一切本該讓她誌得意滿，可心底那根刺卻越紮越深。
    雲方合。
    那個本該死在枯井裏的**，那個本該被裴昭野舊部沉塘的禍水，居然還活著！不僅活著，還在南方攪風攪雨！
    陛下派去的暗探竟幾次三番失了手，回報總是撲空，隻說那兩人偽裝精妙，且似乎經營起了一些不起眼的產業，狡猾得像泥鰍。
    “娘娘，”心腹宮女悄步進來，低聲稟報，“陛下今日又在禦書房發了好大的火，斥責幾位大臣辦事不力，連些許江湖匪類都清剿不盡。”
    紀遷鶯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辦事不力？怕是有人根本不想全力去辦。她起身，撫了撫身上華美的宮裝：“備輦，去禦書房。”
    禦書房內，氣氛凝滯。
    簫霽雲負手立於窗邊，明黃的龍袍襯得他身姿挺拔，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寒。幾位大臣垂首屏息，額角滲汗。
    “……裴昭野及其黨羽行蹤詭秘，各地剿匪事宜還需從長計議……”兵部尚書的聲音越來越低。
    “從長計議？”簫霽雲緩緩轉身，聲音聽不出喜怒，卻讓在場所有人頭皮發麻，“朕要的是結果，不是借口。一個江湖草寇，一個欽天監批命的妖星，竟能讓朕的朝廷束手無策？”
    他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那份來自南方的密報上。
    血瞳術所見的景象與密報文字交織——那女人與裴昭野氣息交融，竟似在這短短時間內經營起了些許勢力？這與他記憶中那個隻會哭哭啼啼、依附強權的雲方合截然不同。
    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煩躁感油然而生，甚至壓過了那刻骨的恨意。這一世，變數太多。
    “陛下，”內侍輕聲通傳，“鸞妃娘娘求見。”
    簫霽雲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厭煩，很快掩去：“宣。”
    紀遷鶯端著親手熬製的冰鎮蓮子羹，嫋嫋娜娜地進來，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眾臣，柔聲道：“陛下為國事操勞，也要保重龍體。臣妾聽聞南方剿匪不順，心中甚是憂慮。”
    她將羹湯輕輕放在案上，語氣愈發溫婉，“那裴昭野盤踞江湖多年，根深蒂固，黨羽眾多，想必是極難對付的。還有那個，那個妖女，最是擅長蠱惑人心，若是讓她繼續勾結匪類，隻怕後患無窮。”
    她句句看似體貼，實則字字都在火上澆油。
    一位老臣忍不住開口：“娘娘所言甚是，隻是江湖勢力盤根錯節，若逼得太緊，恐生大變，還需穩妥……”
    “穩妥？”紀遷鶯眼圈一紅，泫然欲泣，“難道要等那妖女蠱惑得更多人造反，等那些匪類壯大到無法收拾嗎？陛下，臣妾隻是擔心您的安危，擔心這江山社稷……”
    她轉向簫霽雲，淚珠欲落未落，端的是情真意切，“一想到前世臣妾就夜不能寐。”
    “前世”二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簫霽雲心底那被疑慮暫時壓抑的仇恨閘門。他眼神驟然銳利如刀，周身氣壓驟降。
    是啊，前世國破家亡的慘狀曆曆在目！皆是因那禍水！今生豈能再容她坐大？
    他猛地一揮手，打斷那老臣的話：“不必再議！傳朕旨意，命南境各州府加大剿匪力度，凡與裴昭野勢力有牽連者，寧可錯殺，不可錯放！懸賞金額再翻一倍！朕要看到那兩人的首級！”
    “陛下聖明！”紀遷鶯立刻躬身，掩去眼底得逞的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