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安頓下來後，雲方合便一頭紮進了臨淵城的市井之中。
    接下來的幾日，裴昭野看著她早出晚歸，有時帶著一身魚腥味，有時沾著木屑粉塵，有時又捧著大疊粗糙的紙張寫寫畫畫。她與碼頭的力夫頭子交談，與織坊的女工閑話，甚至混入茶寮聽那些行腳商人吹噓南北見聞。
    她用的詞句常常古怪又精準，“信息差”、“供應鏈”、“品牌效應”……裴昭野聽得似懂非懂，但看著她那雙因為專注而愈發亮得驚人的眼睛，他心底那絲探究欲愈發濃重。
    這女人，與他認知裏所有女子都不同。沒有矯揉造作，沒有依附怯懦，像一株野草，拚命在石縫裏汲取養分，掙紮著要長出自己的天地。
    七日後，雲方合將一疊寫滿字的紙拍在裴昭野麵前。
    “臨淵城富庶，但商貿多被幾家本地豪強把持，排外且手段陳舊。”她指尖點著紙張，“這是我們的機會。”
    “漕運利潤最大，但盤根錯節，我們初來乍到難插手。但與之相關的配套，卻有空子可鑽。”她眼眸發光，“比如，貨物裝卸倉儲。碼頭現有的倉廩管理混亂，損耗極高，且收費不公。我們可以建一座新倉，采用……新的管理法子，明確標價，減少損耗，吸引中小商戶。”
    她又指向另一處：“城中最大的繡坊”錦繡閣”，花樣陳舊，定價虛高，全靠老字號撐著。我認識幾個被排擠的繡娘，手藝極好，若能由我們提供新穎圖樣——”
    她頓了頓，想起係統商城裏那些現代設計圖案，“和更合理的分成契約，必能打開局麵。”
    裴昭野看著紙上條理分明的計劃，甚至包括了前期投入銀錢、人手調配、如何與地頭蛇周旋的粗略方案。他抬眼看她：“你從何處學得這些？”
    雲方合麵不改色：“家傳絕學，以前沒機會用。”她將現代商業知識推給那早已湮沒的原主家族，毫無心理負擔。
    裴昭野目光深沉，不再追問。他抽出腰間一枚玄鐵令牌，扔給她：“需要多少人手，去城西騾馬市找一個叫”老刀”的人，憑此令牌，他可調動。”
    這是將他一部分隱秘的力量交給了她。雲方合接過令牌，觸手冰涼沉重，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資金呢？”她問得直接。
    裴昭野解下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又從貼身處取出一枚小巧的印章：“這些做啟動。不夠去寶通錢莊，憑印信支取。”那是他一個不易被追查的私庫。
    雲方合心中微震，麵上卻不顯，隻鄭重收起：“我會連本帶利還你。
    “不必還，”裴昭野盯著她，語氣莫測，“記住你的承諾就好。”
    緩解他的蠱毒，助他應對皇帝，查清真相。雲方合點頭：“自然。”
    行動力驚人。不過半月，“合盛倉”便在碼頭旁立了起來，管理井井有條，收費公道，還推出了“代管代運”的新鮮服務，很快便吸引了一批客商。
    同時，一家名為“雲想衣”的繡莊悄然開業，推出的花樣新穎別致，栩栩如生，迅速風靡臨淵城的夫人小姐圈，甚至引來了錦繡閣的打壓，卻都被雲方合用現代營銷手段諸如“限量發售”、“會員預購”和裴昭野暗中派人的“交涉”一一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