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脫離掌控的未知，讓他警惕，也讓他心底那絲被蠱毒和氣運扭曲的探究欲悄然滋生。
    “好。”良久，他終是啞聲應道，像是做出了某個危險的決定，“我便看看，你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但雲方合，你最好記住，若讓我發現你有絲毫異心……”
    他未說完，但那眼中的血色殺意已說明一切。
    “彼此彼此。”雲方合毫不退縮地回視。
    暫時的同盟，於無聲中建立。建立在灼痛的蠱毒、掠奪的氣運和共同的危機之上，脆弱得如同蛛網，卻又被最原始的利益和生存需求緊緊纏繞。
    次日，一支不起眼的商隊離開了城西據點，向南而行。
    馬車裏，雲方合靠著車壁假寐，意識卻沉入係統空間，飛速瀏覽著那些標注著“初級商業策劃”、“物流管理”、“市場營銷”的廉價技能書。
    而裴昭野則擦拭著他的長劍，目光偶爾掠過身旁女子沉靜的睡顏，心口的蠱毒安分了許多，可另一種更複雜的情緒，卻悄然盤踞。
    遠在深宮。
    簫霽雲負手立於高高的摘星樓上，夜風吹動他玄色的衣袍。他指尖一枚血玉扳指正微微發燙。
    通過血瞳術，他隱約“看”到那本該湮滅的“妖星”光芒非但未熄，反而與另一股磅礴卻紊亂的氣運糾纏得更緊，正朝著南方移動。
    他俊美無儔的臉上冰寒一片，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疑惑。
    這一世的變數，似乎比他預想的，要多得多。
    “紀遷鶯……”他低聲念出另一個名字，那個身負鳳凰胎記、被他接入宮中、不斷煽動他剿滅江湖勢力的“真鳳”。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莫測的弧度。
    棋局，才剛剛開始。
    臨淵城，南北漕運咽喉，商賈雲集，市井繁華。巨大的漕船如梭般穿行於寬闊的江麵，碼頭力夫號子聲、商販叫賣聲、車馬喧囂聲混雜成一片蓬勃的生機。
    一輛風塵仆仆的青篷馬車隨著人流緩緩入城，最終停在一處不算起眼、但足夠整潔的客棧後院。
    車簾掀開，先下來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穿著普通的靛藍棉袍，卻難掩通身的淩厲氣勢。
    他麵容用易容藥物稍作修飾，膚色微暗，棱角卻依舊分明，尤其那雙眼睛，沉靜之下隱有銳光，掃視四周時帶著慣有的審視與警惕。正是偽裝後的裴昭野。
    他回身，朝車內伸出手。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搭了上來，指尖微涼。
    雲方合借著他的力道下了車，她同樣做了修飾，膚色蠟黃了些，眉毛加粗，穿著半新不舊的細布衣裙，像個尋常的商戶娘子，唯有一雙眼，清亮冷靜，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座陌生的城池。
    “當家的，客棧到了。”她聲音壓低，帶著一絲刻意模仿的軟糯口音，目光與裴昭野短暫交彙，默契流轉。這一路，他們已習慣了這“夫妻”身份的偽裝。
    裴昭野“嗯”了一聲，手臂看似自然地環過她的肩，將她往身邊帶了帶，姿態親昵，實則是一種保護的禁錮。他掌心滾燙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雲方合微微一僵，沒有掙脫。
    她能感覺到，他心口那蠱蟲又有些不安分，這觸碰於他而言，是緩解，於她，卻是時刻提醒著這同盟的詭異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