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野猛地一顫，像是被冰冷的毒蛇觸碰，又像是渴極之人逢遇甘霖。一種極其矛盾的感覺撕裂著他。理智叫囂著這是仇人，該立刻推開甚至扼殺，可身體卻貪婪地渴望那指尖帶來的、能短暫鎮壓灼痛的奇異涼意。
    那是被他氣運滋養著的她的氣息。
    “別動。”雲方合低聲道，嚐試著調動體內那縷從裴昭野那裏掠奪來、又經過係統轉化的氣運，透過指尖緩緩渡過去。
    細微的、清涼的氣息如絲如縷，滲入熾熱的胸腔。那瘋狂躁動的蠱蟲似乎被安撫了些許，灼痛感雖未完全消失，卻從難以忍受的劇痛減緩為可以忍耐的鈍痛。
    裴昭野緊繃的身體逐漸鬆弛下來，汗水卻流得更急，將他額前黑發打濕，幾縷淩亂地貼在棱角分明的臉頰上。他閉上眼，喉結劇烈滾動，呼吸粗重，像是在抵抗某種無形的侵蝕。
    密室裏隻剩下燭火噼啪的輕響和他壓抑的喘息。
    許久，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不僅能掠奪他的氣運，還能緩解這連江湖神醫都束手無策的焚心蠱。
    雲方合收回手，看著指尖殘留的、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金色氣息沒入自己皮膚。她扯了扯嘴角，帶著一絲自嘲：“一個不想死的倒黴鬼而已。”
    她頓了頓，迎上他重新睜開的、複雜難辨的目光，正色道：“但你看到了，裴昭野，我的存在本身，對你而言並非全然是壞事。至少現在，我能讓你活下去，不那麼痛苦地活下去。”
    裴昭野死死盯著她，眼神晦暗不明。恨意與依賴，殺意與渴望，在他眼底瘋狂交織搏殺。他知道她在陳述一個事實，一個讓他無比屈辱卻又無法否認的事實。他的命脈，竟不知不覺與這個“仇人”捆綁在了一起。
    “皇帝的殺局不會停止，”雲方合繼續道，聲音冷靜得近乎殘酷，“欽天監批語已下，”妖星”之名傳開，江湖上欲拿我領賞者，朝廷欲除我後快者，隻會越來越多。你護著我，便是與整個朝廷為敵。但你若殺了我……”
    她輕輕點了一下他的心口：“這蠱毒，下次發作時，還能壓得住嗎？”
    這是**裸的威脅，也是擺在明麵上的籌碼。
    裴昭野猛地攥緊了拳，骨節發出咯咯輕響。他從未被人如此脅迫，尤其是被這樣一個他本該捏死如螻蟻的女人。
    然而，沉默在窒息的空氣中蔓延。燭火跳動了一下，將他眼底的暴戾與掙紮照得明明滅滅。
    最終，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裏擠出話：“你想如何？”
    “合作。”雲方合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你需要我緩解蠱毒，我需要你庇護求生。我們可以暫時放下前世的恩怨。你要查清真相，我要擺脫困局，而眼前最大的阻礙，就是高坐龍椅、布下這殺局的那位。”
    “我們可以從另一個地方開始。”她目光微閃，想起係統商城裏那些超越這個時代的知識，“比如，先掌握足夠的財富和情報。江湖勢力雖廣，但若能有龐大的財力支撐，有隱秘的情報網絡，應對朝廷剿殺時，方能更有底氣。”
    裴昭野眯起眼：“說下去。”
    “我記得往南三百裏，有一座臨江的繁華大城，是南北商道樞紐。”雲方合腦中飛快構思，“我們可以偽裝成商人，混入商隊。我有辦法讓我們的”生意”迅速崛起。”
    她現代的靈魂裏，裝著無數經過驗證的商業手段和經營策略。
    裴昭野審視著她，仿佛要透過她這具脆弱的皮囊，看清裏麵究竟藏著一個怎樣的靈魂。
    眼前的雲方合，與前世記憶中那個隻會依附帝王、嬌柔造作、最終引來災禍的女人截然不同。她冷靜、狡猾、帶著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狠勁，還有種種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