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的聲音越來越遠，這些話語對於後排那兩個無人叮囑的少年來說，已經完全自動屏蔽掉了。
    陽光透過窗戶，暖融融地灑在夏景南身上，緊張和尷尬褪去後，可能是高中生對桌麵的依賴吧？也可能是在秋緒白身邊而安心，本來不困的，在桌麵上貼了一會兒就困了。
    夏景南原本隻是假裝趴著，他勾著那根微涼的手指，意識逐漸模糊，最終沉入了睡夢之中。
    他甚至不知道，在他徹底睡熟後，他勾著的手指無意識地收攏了些許，將那一點點接觸變得更加實在更加親昵。
    趴在課桌上，頭挨得很近，或許有人注意到了，或許沒有，但誰又會去刻意打擾兩個看似疲憊熟睡的孩子呢？
    共享了一段無人打擾短暫而安靜的睡眠。
    秋緒白是被教室裏逐漸增大的嘈雜聲驚醒的。
    最先感覺到右手小指傳來的觸感。
    他微微動了動睫毛，睜開眼，視線先是模糊，然後聚焦。
    他看到了夏景南近在咫尺的臉龐，和中間與自己輕輕交疊的小指。
    秋緒白愣住了。
    這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從來沒有醒來看見一張同樣熟睡的臉過，更不會有人這樣……牽著他的手，哪怕隻是一點點。
    他盯著那兩根交叉的小指看了好幾秒，心裏有一些難以形容又陌生的溫暖，有點意外，有點困惑，但並不想立即抽開，甚至想再久一些。
    他抬起眼，再次看向夏景南。
    對方睡得正沉，臉頰被桌麵壓出一點點紅印，嘴唇無意識地微微張著？
    秋緒白的目光不自覺地變得柔和。
    他注意到程渡就站在不遠處的窗台上，正埋頭寫著作業，似乎沒注意到這邊。
    才想起加自己一直霸占了他的位置，又坐了幾秒，秋緒白才極其緩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盡量不驚醒身邊的人。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依舊熟睡的夏景南，然後很輕地走回了自己前排的座位坐下。
    心裏有種很輕、很滿的感覺。說不清那是什麼，隻是覺得……一覺醒來，能看到夏景南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安穩地睡著，這件事本身，就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和……開心？
    是的，是開心。
    被他指尖觸碰過的地方，也好像殘留著一種與眾不同的幸福感。
    他也不知道怎麼描述，也不知道這算什麼。
    程渡這時終於抬起了頭，他早就寫完了作業，就等著秋緒白醒呢！
    見秋緒白回到了自己座位，而夏景南還沒醒，他眼睛一亮，覺得機會來了！
    他連忙來到秋緒白課桌前，又拉起剛坐下的秋緒白：“大佬，借一步說話。”
    秋緒白有些莫名，但還是跟著他走到了教室後方靠近教學樓走廊的角落。
    “怎麼了？”秋緒白問，換別人他應該不會這麼有耐心，畢竟剛坐下又讓他起來，不過程渡是夏景南的朋友。
    程渡搓了搓手：“大佬，我就直說了啊！你覺得景南怎麼樣？”
    秋緒白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頓了頓，回答：“他很好。”
    做飯好吃，會關心人，在他身邊很……安心。
    後麵的他沒說出口。
    “是吧是吧！”程渡立刻來勁了，像找到了知音，“景南這人真的沒得說！就是仁義！雖然有時候傻了吧唧的，還有點小叛逆，但心特別軟，特別重感情！對朋友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他仔細觀察著秋緒白的表情，見對方沒有反感，便繼續壯著膽子說：“那個……我覺得吧，景南他……挺喜歡你的。不是普通朋友那種喜歡。你應該知道吧？”
    秋緒白安靜地聽著，眼裏浮現看不懂的情緒，他想起了那個夜晚，夏景南情急之下喊出的“我喜歡你”。
    還有後來自己問他，這種喜歡和朋友有什麼區別時，夏景南說“會想親你，算嗎？”
    程渡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難以接受，趕緊解釋：“我知道，男生喜歡男生，是有點那什麼……可能一般人不太能理解。
    但是秋緒白，感情這事兒它控製不住對不對？
    景南他真的挺好的，他對你什麼樣，你自己肯定也能感覺到。
    我就是……就是覺得，如果你不是特別反感的話，能不能……考慮一下？或者直接拒絕他，讓他死心。”
    他說得磕磕巴巴，簡直就像一個努力為自己孩子謀幸福操碎了心的老母親。
    秋緒白沉默著。
    考慮什麼？考慮夏景南的喜歡？還是考慮……男生和男生？
    他其實並不太理解“喜歡”具體指的是什麼。
    但他知道，夏景南對他而言，是特別的，是唯一的。
    他會因為夏景南的靠近而開心，會因為夏景南的關心而感到一種陌生的暖意，會記住他做的飯菜的味道，會在他睡著時看著他的臉覺得心裏很滿足，甚至會因為他一個無意識的觸碰而有一瞬間心跳失序。
    這種感受，和他麵對攝影時的專注不同，和王阿姨的照顧帶來的感覺不同，和任何其他人都不同。
    朋友不是這樣的嗎？
    這……是夏景南所說的“喜歡”嗎？
    比朋友……更多一些的那種？
    他看著程渡焦急又期待的眼神，眼前卻浮現出夏景南笑著向他說話的樣子，睡著時毫無防備的樣子，還有說“會想親你”時緊張又勇敢還帶著苦澀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程渡快要放棄的時候，秋緒白才一本正經的開口：
    “我會……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