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這樣淡淡的幸福感，淡淡的平和，讓夏景南幾乎要忘記那些糾結和酸澀。
    某個周末，他整理行李箱時，翻出了那台相機。
    相機裝在盒子裏，到現在他還沒有用過，還和新的一樣。
    夏景南摩挲著冰涼的金屬外殼，心裏五味雜陳。
    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現在想想當時的七千莫名有些矯情，也不明白當初自己為什麼那麼在意這些。
    雖然現在重來一次按照他的應該還是會選擇還回去吧。
    “在看什麼？”秋緒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夏景南嚇了一跳，條件反射把相機藏到身後：“沒什麼！”
    秋緒白走進來，目光落在他身後熟悉的黑色盒子上：“相機？”
    “嗯……”夏景南尷尬地拿出來，“突然翻出來了。”
    秋緒白皺眉：“我一直沒見你用過為什麼？”
    “就……不太會，怕弄壞了”夏景南含糊其辭。
    秋緒白接過相機，熟練地開機：“我教你用。”
    “其實相機的用法都大差不差，不用擔心弄壞什麼的，一直放著反而沒有了意義，”他拉著夏景南走到窗邊，調整焦距，“這樣，對準想拍的東西，按這裏。”
    夏景南沒有看秋緒白手中相機裏的畫麵，而是盯著他認真的側臉，總是這樣偷偷的，總是這樣一看眼神就被狠狠地吸引過去。
    也總是覺得能夠在如此厲害的人身邊身邊真是太幸運了。
    “懂了嗎？”秋緒白側過臉正正好對上他直勾勾的眼神。
    夏景南迅速躲避，耳根發燙：“大概吧。”
    秋緒白沒說什麼，隻是把相機塞回他手裏：“別放著了，用得上的，你不用想太多，是我願意的。”
    那一刻，夏景南忽然很想問：願意的是什麼，是相機，還是我？
    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
    隻是把相機小心地放回盒子，就像把那份難以啟齒的感情，悄悄藏回心底。
    不過秋緒白都這麼說了，他之後不用是不是太糟踐他的心意了。
    晚上，夏景南收到程渡的消息：怎麼樣？和你的高嶺之花同居生活爽不爽？
    -就那樣吧。
    程渡:裝！繼續裝！蘇桐彤都告訴我了，她和許淮路過看見的，人家還專門去等你下班！
    -順路而已。
    程渡：得了吧，你忘記了嗎蔣芝苡的店在反方向。
    確實忘了，他一直以為秋緒白是順路和他一起回家來著，原來不是嗎？
    他放下手機，望向書房緊閉的門。
    隻有他在餐桌寫作業時秋緒白才會在客廳學習。
    夏景南深吸一口氣，端起桌上的牛奶杯，輕輕敲響了房門。
    “進。”
    秋緒白坐在書桌前，夏景南真是覺得按他這學習時間沒近視真是奇跡。
    “怎麼了？”秋緒白說。
    “熱了牛奶。”夏景南把杯子放在桌上，“喝點再學？”
    秋緒白點點頭，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奶漬沾在他唇周，成為一抹白色的胡須。
    夏景南忍不住笑了，伸手想幫他擦掉。
    放在平時和朋友接觸來說完全是特平常的行為。
    他拿著紙巾的手剛碰到秋緒白柔軟的唇瓣，又對上他的目光。
    夏景南又瞬間僵住了，感覺每次和秋緒白對視內心就會有難以描述的反應，跟什麼被動一樣。
    那麼近，近到能數清他的睫毛，近到觸碰唇瓣的皮膚能夠感受到他的鼻息。
    他察覺到秋緒白瞳孔因為他的舉動微微收縮，接著猛的一後撤，牛奶灑出來一些，滴在他的書上。
    “抱歉。”夏景南慌亂地抽紙巾擦拭。
    “沒事。”秋緒白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動作比腦子還快，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尷尬在空氣中蔓延。
    夏景南擦完桌子，逃也似的離開書房。
    關門的瞬間，他瞥見秋緒白望著灑掉的牛奶出神。
    那一晚，夏景南失眠了。
    那個反應，是驚訝？是抗拒？還是……別的什麼？
    他後悔極了，明明決定好了的，不會逼他，這麼沒有邊界感，秋緒白沒有邊界感就算了，秋緒白不懂這些，那他呢？還是他說了“喜歡你”做出這種舉動肯定會讓秋緒白困擾吧。
    夏景南望著天花板直直伸出手，又收回手蓋在眼睛上，重重歎了一口氣。
    他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
    雖然一開始秋緒白模糊不定的回答就讓他搞不懂吧，感覺自己像一條在池塘裏活蹦亂跳，一顆魚飼料就能養活很久的頑強小魚。
    丟個空鉤也會主動跑上去的小魚。
    那一晚的“牛奶事件”後，夏景南懊惱了好幾天，變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越界的行為會讓秋緒白反感或困擾。
    他刻意減少了不必要的肢體接觸，連遞東西都盡量避免手指相碰。
    秋緒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又似乎沒有，他依舊會時不時出現在“野柚禾”的店門口，依舊會安靜地等夏景南下班，然後並肩走回家。
    和往常一樣又好像不太一樣。
    這種細微的變化，在幾天後的一個雨夜變得明顯起來。
    初春的天氣說變就變，那天夏景南下班時，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
    夏景南依舊還是不喜歡常備傘，正猶豫著要不要等雨小一點再走，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撐著一把黑色的長柄傘，站在馬路對麵昏黃的路燈下。
    那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書包，就算被傘遮住了半張臉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不就是秋緒白嗎？
    真是沒想到今天他還會來，夏景南還以為今天司機會接他回去呢，總是來等他下班，夏景南都要懷疑司機是不是被解雇了。
    雨水從傘沿滴落，秋緒白的褲腳顏色變得更深顯然是等了有一會兒。
    夏景南注意到後冒雨跑過去：“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有課嗎？”
    “下課早，看下雨了，就過來了。”秋緒白說著將傘往夏景南那邊傾斜了一大半，自己的半邊肩膀很快被雨水淋濕。
    “你傻啊，不會在店裏等嗎？”夏景南看著他濕透的肩膀，心裏一急，下意識想把他拉近些躲雨，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忍住，默默地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
    秋緒白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隻是說：“走吧。”
    雨聲嘩啦，兩人擠在一把傘下，胳膊不可避免地貼在一起。
    他心跳聲吵的厲害，一路沉默。
    回到家，秋緒白放下傘：“我去洗澡。”
    等到秋緒白再次出來時，夏景南偷偷看他，發現他眉頭微蹙，似乎在忍耐什麼。
    “怎麼了？”夏景南忍不住問。
    “頭有點疼，”秋緒白揉了揉太陽穴，“可能是今天風有點大。”
    夏景南想起來他傻登登的在店外不知道吹了多久冷風才等到自己出來。
    他連忙走到秋緒白身後，推著他來到沙發，又把他按坐下去。
    夏景南開始翻箱倒櫃找止痛藥，卻發現藥箱裏隻有一些創可貼和過期感冒藥。
    也是，秋緒白這種連冰箱過期食物都發現不了的人，怎麼可能記得備藥。
    “我去買藥。”他抓起外套就要出門。
    “不用了，”秋緒白拉住他的手腕，“睡一覺就好了。”
    這是牛奶事件後他們第一次肢體接觸。
    夏景南愣了一下，秋緒白似乎也意識到了，立刻鬆開手。
    “還是去買吧，”夏景南堅持，“你這樣明天還怎麼上課？”
    最終秋緒白妥協了。
    夏景南跑了兩條街才找到一家還開著的藥店，買完藥又拐去超市買了小米和紅棗。
    他記得以前在哪裏看過，頭疼時可以煮點紅棗小米粥。
    等他拎著大包小包回到家，發現秋緒白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手懸在一邊，就連睡著了都還緊皺著眉頭，看起來比平時脆弱許多。
    夏景南放輕動作，先把藥放在茶幾上，然後鑽進廚房開始熬粥。
    小米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時，秋緒白醒了。
    “好香。”他揉著眼睛走進廚房。
    “馬上就好，”夏景南攪動著鍋裏的粥，“你先去把桌子上的藥吃了。”
    秋緒白聽話照做，等他吃完藥，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已經擺在桌上。
    “嚐嚐，”夏景南有些緊張，“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秋緒白舀了一勺吹涼，送入口中，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夏景南鬆了口氣，坐在他對麵：“頭疼好點了嗎？”
    “嗯，”秋緒白低頭喝粥，“謝謝，其實是偏頭痛，我已經習慣了。”
    夏景南心裏不免一陣苦澀，習慣了啊，要是真的習慣了怎麼還一直皺著眉呢？其實很難受吧。
    可能秋緒白往常都是強撐著，或者睡一覺也就不管了，再怎麼說秋緒白還是一個孩子啊，這麼久的生活……
    讓人心疼。
    那天晚上，秋緒白比平時早很多就去睡了。
    夏景南收拾完廚房，不放心地去他臥室看了一眼，發現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秋緒白蜷縮著，似乎很冷。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去，這還是住這麼久首次沒有經過秋緒白同意進他的房間。
    夏景南撿起被子重新蓋好，秋緒白在睡夢中無意識地蹭了蹭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