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在茶幾上震動起來時，夏景南正蜷在沙發上看一本從秋緒白書架上翻出來的攝影集。
    屏幕上跳動著程渡的來電顯示，他懶洋洋地劃開接聽鍵。
    “喂，程渡。”
    “夏景南！你丫啥意思啊！”程渡的大嗓門從聽筒裏炸出來，“老子給你發了八百條消息，你一條不回！”
    夏景南把手機拿遠了些，這才注意到通知欄裏堆積如山的未讀消息。
    自從那天秋緒白父親來電後，他確實有些心不在焉，連程渡都冷落了。
    不過夏景南沒有再提起，秋緒白也似乎忘記了那個不愉快的插曲。
    他們默契地維持著這種微妙的平衡。
    “抱歉抱歉，剛剛沒看手機。”他心虛地翻著那些消息，大多是程渡在吐槽家裏年貨采購的瑣事。
    程渡哼了一聲：“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說正事過年你真打算就跟你家那位二人世界啊？不嫌冷清？”
    夏景南的耳根瞬間發燙：“什、什麼二人世界！你別瞎說……”
    “得了吧，全寫在臉上了。”程渡的聲音突然壓低，“孤男寡男共處一室~”
    程渡在夏景南準備反擊之前話鋒一轉“那過年要不要兄弟來找你玩？帶點年貨過去，再叫上幾個人，咱們熱鬧熱鬧？”
    自從離家出走後，夏景南確實沒想過春節要怎麼過。
    如果隻有他和秋緒白兩個人，在這麼大的房子裏，確實有些冷清。
    “我問問秋緒白，不過啊帶人別讓我們尷尬。”他放下攝影集，輕手輕腳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秋緒白的聲音從裏麵傳出。
    推開門，夏景南看到秋緒白正伏在書桌前，麵前攤著幾本厚重的參考書。
    聽到動靜，他轉過頭。
    “那個，程渡問過年能不能來，”夏景南晃了晃手機，“一起熱鬧下。你覺得呢？”
    “都可以，”秋緒白頓了一下，“熱鬧挺好的，我以前過年都是一個人。”
    “他說會帶幾個朋友來，”夏景南試探性地問，“你介意嗎？”
    秋緒白搖搖頭：“隻要不打擾你做飯就行。”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我想再吃一次你做的紅燒肉。”
    夏景南手裏的手機都要拿不穩了，這是那天他父親打完電話後，秋緒白首次再對他說這樣的話。
    秋緒白不僅記得他之前提過的拿手菜，還主動要求了。
    “沒問題！”夏景南如釋重負的笑了，“包在我身上！”
    他跑回客廳，對著手機興奮地說：“秋緒白同意了！他說熱鬧挺好！”
    電話那頭傳來程渡誇張的聲音:“臥槽，夏景南你可以啊！這麼快就把高嶺之花拿下了？”
    “閉嘴吧你！”夏景南心裏翻了個白眼，“別帶太多人了。”
    程渡嘿嘿笑了兩聲：“放心，就帶兩三個靠譜的。對了——”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諂媚，“你要不要下廚啊，要的話，我家年夜飯我可就吃兩口，留著肚子去你那啊！”
    “滾！”夏景南笑罵，“當我是免費食堂啊？”
    “哪能啊！”程渡義正言辭，“我這是給夏大廚捧場！你知道我家年夜飯多難吃嗎？我姑做的魚腥得能熏死貓，我叔燉的肉硬得能當凶器……”
    夏景南聽著程渡滔滔不絕地吐槽自家年夜飯，忍不住笑出聲。
    掛斷電話後，他窩在沙發裏盤算著年夜飯的菜單，心裏湧起一股久違的期待感。
    書房門開了，秋緒白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個筆記本。
    “補習班老師通知，”他說，“春節假期停課。”
    夏景南坐直身體：“那你不就能好好休息了？”
    “嗯。你剛剛打電話我都聽到了，”秋緒白在他身邊坐下，翻開筆記本，“我列了個采購清單。”
    夏景南湊過去看，發現上麵的字體依舊潦草，但是比起上次，這次更加能看明白是什麼字了，還能看明白一旁標注的預估用量和購買地點。
    不過有些字還是需要多看幾遍才看的懂。
    “哇，連”福”字貼和窗花都想到了？”夏景南指著清單末尾，“我以為你不關心這些呢。”
    秋緒白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別人家過年都有些。”
    夏景南又想起來這是秋緒白多年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的過春節。
    他忍住想要擁抱對方的衝動，笑著說：“那明天我們去采購？”
    “好。”秋緒白點頭，“我知道有個批發市場，食材新鮮又便宜。”
    這句話讓夏景南驚訝地挑眉：“你還知道批發市場？”
    “王姐告訴我的。”秋緒白回道，“我以前沒去過。”
    夏景南突然腦補出秋緒白穿的工工整整，站在嘈雜的菜市場裏手足無措的樣子，差點笑出聲。
    他趕緊正色道：“那明天我帶你去見識見識真正的人間煙火！”
    第二天清晨，夏景南難得比秋緒白起得早。
    他輕手輕腳地做好簡單早餐，等秋緒白洗漱完畢，兩人一起出了門。
    批發市場比夏景南想象的還要熱鬧。
    春節前夕，到處都是采購年貨的人潮，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喇叭聲交織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材混雜的複雜氣味。
    秋緒白站在市場入口，表情有些僵硬。
    他今天穿了件深藍色羽絨服，襯得皮膚更加白皙，穿搭基礎，氣質就不基礎，他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跟緊我啊，別走丟了。”夏景南自然地拉住秋緒白的手腕，帶著他擠進人潮。
    秋緒白沒有掙脫，隻是身體微微僵硬了一下，隨後放鬆下來，任由夏景南牽引著穿過擁擠的過道。
    “阿姨，這排骨怎麼賣？”夏景南停在一個肉攤前，熟練地翻看著新鮮的排骨。
    “小夥子識貨啊，這是今早剛宰的，25一斤！”
    “太貴了吧？那邊才23！”夏景南假裝要走。
    “哎哎，看你誠心要，24給你！”
    “23，我再要兩斤五花肉！”
    秋緒白站在一旁，看著夏景南與攤主討價還價的樣子，眼裏滿是新奇。
    在他的世界裏，所有東西都是明碼標價，從不需要這種“交鋒”。
    買完肉，夏景南得意地衝秋緒白晃晃袋子：“看到沒？這叫生活智慧！”
    秋緒白認真點頭：“很厲害。”
    這真誠的誇獎反而讓夏景南不好意思起來。
    他嘿嘿幹笑兩聲撓撓頭，轉移話題：“走，去買魚！年年有餘嘛！”
    他們在市場裏轉了兩個小時，專門帶來的袋子漸漸裝滿。
    秋緒白堅持要幫忙提東西，盡管他的手指被塑料袋勒出了紅痕也不肯鬆手。
    “歇會兒吧。”夏景南拉著他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
    “餓了嗎？”夏景南從袋子裏掏出一個小紙袋，“剛才趁你不注意買的。”
    打開紙袋，裏麵是兩個手抓餅，還冒著熱氣。
    秋緒白眼睛微微睜大：“市場裏還有這個？”
    “嚐嚐？”夏景南遞過去一個，“這可是隱藏美食！”
    秋緒白小心地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發出清脆的聲響，內餡的蔬菜和肉末香氣四溢。
    眼神好像在說:我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好吃吧？”夏景南得意地問，自己也咬了一大口。
    秋緒白點點頭，嘴角沾了一點油漬。
    夏景南下意識伸手想幫他擦掉，卻在快要碰到時突然意識到這個動作太過親密，手尷尬地停在半空。
    秋緒白疑惑地看著他，然後似乎明白了什麼，自己用紙巾擦了擦嘴角。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呃……我們再去買點糖果吧？”夏景南站起身，試圖打破這尷尬，“程渡那家夥能吃甜。”
    秋緒白也跟著站起來，輕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