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夏景南開始精打細算的安排好自己所有的空閑時間。
    他讓蘇桐彤幫忙申請到了中午在食堂勤工儉學的機會，負責一個打菜窗口。
    工作時間正好是午休前半段，報酬不高，但勝在就在校內，不占用太多額外時間，代價是沒了午休，吃飯時間也大大推後。
    換上那身不太合身的白色工作服，戴上帽子和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
    蒸騰的熱氣混雜著各種菜香撲麵而來，汗水幾乎瞬間就浸濕了額發和後背。
    “同學，要哪個菜？”
    “多打點肉！”
    “這個，這個，還有那個！”
    夏景南重複著動作：接過餐盤，舀菜，打飯，遞出去。
    動作要快，手要穩，份量要“懂事”。
    既不能太少讓學生不滿，也不能太多讓食堂阿姨側目。
    汗水順著鬢角滑落，流進眼睛裏，他也隻能飛快地眨眨眼，繼續下一份。
    秋緒白很少去擠最熱鬧的時段，他通常來得稍晚些，等隊伍不那麼長了才出現。
    每當他一出現在食堂，盡管夏景南已經捂的嚴嚴實實，也不願意抬頭直視。
    “一份清炒西蘭花，一份糖醋裏脊，米飯少一點，謝謝。”秋緒白的聲音依舊清冽。
    “好…好的。”夏景南的聲音悶在口罩裏。
    直到秋緒白的背影消失在打飯的人群裏，夏景南才像卸下了千斤重擔，後背的肌肉微微放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
    他覺得自己像個騙子，在秋緒白麵前努力維持著“正常朋友”的樣子，背地裏卻因為一份禮物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
    他不敢去想秋緒白看到他在食堂打工會怎麼想。
    會覺得他可憐？還是覺得他小題大做？
    心裏兩個小人的鬥爭從始至終都沒有停止過。
    ……
    再怎麼不去注意，秋緒白也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同。
    那個曾經會在午休時趴在桌上小憩，或和程渡避開人潮慢悠悠去吃飯的少年，如今總是第一個衝出教室，行色匆匆。
    但秋緒白去食堂的時候又不見夏景南的身影。
    偶爾在走廊相遇，夏景南眼底那層揮之不去的疲憊和青黑，讓秋緒白想開口問點什麼，對方卻總是先一步扯出一個匆忙的笑：“趕時間，先走了！”
    話音未落，人已擦肩而過，秋緒白被留在原地，那句未出口的關心噎在喉嚨裏，慢慢沉澱成一種微澀的酸楚。
    他送給他的那台相機，社團活動時，秋緒白一次也沒見他拿出來用過。
    連同那個刻意躲避的身影一起，在秋緒白心裏投下一片陰影。
    他是不是在和自己拉開距離？為什麼？是因為那個相機太貴重了嗎？還是……別的什麼？
    秋緒白找不到答案，這種模糊不清的疏離感，比直接的拒絕更讓人煩悶。
    國慶長假，城市被節日的喧囂淹沒。
    秋緒白補習班剛下課，坐在那輛熟悉的黑車裏，靠著窗戶，在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燈時，他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街角。
    意外的碰見夏景南，抱著一摞厚厚的傳單，在洶湧的人潮中艱難地穿行。
    烈日當空，他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皮膚上，後頸一片刺目的通紅，甚至能看到輕微的脫皮。
    不知道已經曬了多久。
    有人接過傳單，更多人冷漠地揮手推開。夏景南臉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一遍一遍做遞出的動作。
    他一時想按下車窗，他想問夏景南發生了什麼事嗎？他最近很缺錢嗎？他為什麼一天比一天憔悴。
    不過似乎時機並不合適，綠燈亮了，繼續向前行駛，漸漸地夏景南消失在視野裏。
    可疑惑總是揮之不去。
    一直到秋緒白回到家中都還困擾著他。
    秋緒白拿出手機，目光停留“夏景南”的對話框上，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點了下去。
    -最近在做什麼？
    信息發送成功。
    屏幕頂端顯示著對方的名字，久久沒有變化。
    秋緒白放下手機，去洗澡，水流衝刷著身體，卻衝不散心頭的煩躁。
    等他擦著頭發出來，手機屏幕終於亮起提示。
    夏景南:沒做什麼，放假嘛，玩呢。
    玩呢？
    秋緒白看著這兩個字，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一絲被欺騙的慍怒湧了上來。
    他為什麼要撒謊？指尖在屏幕上停頓良久，才輸入一個字：
    -嗯。
    夏景南:怎麼了？
    -沒事。
    秋緒白：我今天回家路上看到你在發傳單了。
    他停頓了一下，刪掉後麵那句“很辛苦吧？”，換成了更直接的：
    -你最近很缺錢嗎？
    這條消息發出去後，聊天框頂端的狀態開始反複跳動。
    “對方正在輸入中…”
    “夏景南”
    “對方正在輸入中…”
    “夏景南”
    ……
    夏景南握著手機，屏幕的光映著他一臉錯愕的模樣。
    今天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車。
    還以為是錯覺，結果呢，真的是他！
    這麼一被點出來還有點讓他無地自容，不知道應該怎麼回複。
    刪刪改改半天。
    夏景南:被你遇到了啊，也不是缺錢吧，有想買的東西而已。
    -想買什麼？
    夏景南:秘密。［笑臉］
    發完這個表情，夏景南覺得更心虛了。
    他急需轉移話題，一個念頭閃過。
    他需要確切知道那個重要的日期。
    夏景南: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一月二十七，怎麼了？
    夏景南:沒事，就問問。
    秋緒白看著屏幕上那行簡單的“沒事，就問問”，沒有再回複。
    他放下手機，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秘密…生日…拚命打工…疲憊的身影…刻意躲避的眼神……
    他隱隱猜到夏景南在做什麼，為了什麼。
    隻是還不能夠肯定。
    要是夏景南因為這個相機而困擾，在他的生日送了同等價位物品，他會很生氣的。
    在他看來，夏景南喜歡攝影還拍的不錯，但沒有設備，他也不明白，如果是朋友，為什麼會算的這麼清。
    在他看來這相機隻是他一個多月的零花錢，隻是希望夏景南更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