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望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周曜辰見他這副模樣，心裏的無名火越積越旺，快要將他的理智燃燒得一幹二淨，“好，好，好，你不說話就代表是默認了，我懂了”，他深呼一口氣，隨後一字一句說道：“你不是怕耽誤我嗎？你不是怕傷害我嗎？那我現在就給你一個痛快。”
    他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看著林疏望的眼神有些空洞，“我們分……”
    沒等周曜辰說出後麵的話，電話鈴聲響起。
    手機屏幕一直亮著，映出打電話的人——李老師。
    兩人的目光看向手機，林疏望似乎毫無知覺，周曜辰卻像是被這個名字燙到一樣，剩下的話盡數堵在喉嚨裏。
    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所謂的“天大的事”——分手，也抵不過這一通代表“正事”的電話。
    他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想笑卻發現自己沒有了力氣，隻餘下滿嘴的苦澀。
    他看著林疏望那滿眼的掙紮，想要接通電話卻又顧及他，手指停在半空，卻又不主動掛斷電話。
    這轉瞬即逝的猶豫，讓周曜辰心裏那點微弱的火光瞬間熄了。
    看吧，周曜辰，你不是他的最優選，他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接吧。”他的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空洞的眼神裏連最後一絲波動的情緒都抽離幹淨，“不用管我。”
    說完，他不再理會林疏望的反應，拉開包廂門徑直走了出去。
    包廂外充斥著食物的香氣和喧鬧的人聲，同他背後那個冰冷寂靜的世界截然不同。
    周曜辰沒有回頭，就這麼一步一步，挺直著腰背朝大門走去。
    包廂內，手機鈴聲還在不停地響著，那算得上悅耳的鈴聲此刻化作尖銳的嘲諷直擊他的心髒。
    周曜辰出去的時候，他想叫住他，想掛斷電話追出去，可他的身體卻像是被釘在原地不能動彈。
    李老師的電話不能不接，他不能放棄之前的努力，他需要這次機會掙脫束縛……這一刻，理智的繩子牢牢束縛著他。
    意識回籠，林疏望已經接通了電話，聲音有些沙啞，“喂，李老師……”
    電話那頭傳來是關於某向材料某個細節處的簽字問題，以及**通過李老師所轉達的、不容置疑的催促。
    那些字像一個個齒輪，將他緊一點、更緊一點，卡進那個早就預設好的軌道裏。
    他機械式地應答著，眼神空洞，心髒也像是破了個大洞，不停地刮著冷風。
    掛掉電話，林疏望無力地垂下手，手機掉在桌麵上發出一聲悶哼，火鍋還在咕嘟著，隻是那通紅的湯底表麵凝著一層暗色的油膜。
    他頹然地捂住臉頰，壓抑的帶著破碎的喘息聲從指縫中流出，被阻擋在門板後。
    不知道在包廂中坐了多久，直到服務員敲門詢問需不需要加湯，林疏望才一副恍然從惡夢中驚醒的模樣。
    “不用了，結賬。”他的聲音平靜，仿佛剛才崩潰得不是他。
    離開火鍋店，外麵依舊熱鬧，情侶牽手漫步，朋友笑鬧成群，隻是那些鮮活的、有些嘈雜的聲音此刻猶如隔著一層厚玻璃，傳不進林疏望的耳朵裏。
    他的腳步有些虛浮，看起來漫無目的，可身體卻本能地朝著周曜辰宿舍的方向走過去。
    林疏望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追上去能說些什麼？解釋那通電話的重要性？再重複一遍自己的掙紮與不舍？
    然而這些在周曜辰那樣心灰意冷的眼神前，隻會顯得可笑、蒼白、淺薄。
    可他又無法阻止自己前進的腳步，仿佛隻有靠近周曜辰才能彌補他內心的那處破洞。
    走到宿舍樓下，他抬頭看向周曜辰寢室的位置，窗簾拉著，隻有縫隙處漏著一絲微弱的光芒，那點光芒就像是黑夜裏的繁星，遙不可及。
    他沒有打電話，也沒有發消息，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他想起周曜辰第一次在宿舍樓下等他，想起無數個夜晚兩人同行，周曜辰那亮得發光的眼睛。
    可此刻那扇窗戶後的人可能正黯然神傷，可能在下定決心將他徹底剝離出自己的感情世界。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他——林疏望本人。
    他靠在冰冷的樹幹上，不斷剖析自己的內心。
    他需要這個項目嗎？需要，他需要借助這個項目去掙脫一些無形的束縛，打破牢籠，去做他真正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如果沒了周曜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時，會開心嗎？
    林疏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帶著鼻音的爭執聲。
    “……我沒事、真的沒事！”
    是周曜辰。
    林疏望猛然站直身子，循聲看去。
    隻見周曜辰一個勁兒埋頭直走，王浩、陳宇一左一右地陪著，身後還跟著路易。
    “你這叫沒事？那倆眼睛都快成兔子眼了，走路都發飄了，”路易的聲音全是擔憂和不讚同，“不就是鬧了點矛盾嗎？哥在宿舍裏還有點存貨，今晚陪你喝個痛快！”
    “對，喝個痛快！”王浩也在一邊幫腔。
    “你們不懂……讓我一個人靜靜吧。”周曜辰隻是一味地搖頭。
    忽然間，似有所感，他猛然抬頭，看到了站在樹下的林疏望。
    霎那間，時間仿佛凝固了。
    周曜辰的動作僵住了，隨後又快步走了起來，路過林疏望的時候，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其餘三人顯然也看到了林疏望，換作平時都會打個招呼，隻是眼下這三人恨不得把人揍一頓，路過他時冷哼一聲，追上周曜辰的腳步。
    路燈下，又剩下林疏望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