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契約完成了？
    因為他林岩“平安喜樂”了？
    這算什麼狗屁契約。
    霍驍任由他抓著，沒有掙紮，他看著林岩因恐懼和憤怒而漲紅的臉，看著他眼中幾乎要溢出來的慌亂和無措，眼底深處那抹哀傷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沉澱成一種近乎釋然的溫柔。
    他抬起另一隻手，那隻手在陰影中也顯得比平時透明，輕輕覆上林岩死死抓著他手臂的手背。
    那觸感冰冷而虛幻，像冬夜裏的月光。
    “娘子莫哭……”霍驍的聲音異常輕柔，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盡管他自己才是那個即將消散的存在，“為夫……本就是依托此契而生的一縷執念。執念者，心願既了，自當歸於天地。”他頓了頓，指尖近乎貪婪地拂過林岩的手背皮膚，感受著那屬於活人的溫熱，聲音更低了些，帶著無盡的眷戀。
    “能得此數月相伴，見娘子展顏歡笑，知曉娘子平安……為夫……已無憾。”
    “無憾個屁！”林岩的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湧了出來，他用力甩開霍驍覆上來的手，“誰要你無憾了！誰準你無憾了！你問過我的意見嗎？！這破契約！誰定的？！它憑什麼決定你的去留？！你憑什麼說我的心願了了？！”
    林岩語無倫次，巨大的恐慌和一種被徹底拋棄的憤怒衝垮了理智，他看著霍驍在陰影中愈發顯得虛幻的身影，看著他臉上那抹平靜到令人心碎的溫柔笑容，隻覺得一股滅頂的悲傷和無法言說的痛楚瞬間席卷了全身。
    這幾個月荒誕離奇的同居生活，像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裏飛速閃過。
    每一個片段，都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紮進林岩的心口。
    他以為自己隻是習慣了，隻是麻木了，隻是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甩不掉的麻煩。
    可直到這一刻，直到眼睜睜看著這個人在他麵前變得透明，即將消散，他才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他不要他消失！
    他習慣了每天早上被一聲“娘子”吵醒，習慣了一回家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杵在客廳，習慣了聽他問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問題，甚至……習慣了他那笨拙的關心和保護。
    這個叫霍驍的古代將軍，這個強買強賣的“夫君”，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用他那套獨特的方式，在他林岩單調灰暗的生活裏，硬生生擠出了一片無法替代的空間。
    現在這片空間，要塌了？因為一個見鬼的契約？！
    “娘子……”霍驍看著林岩洶湧而出的眼淚，看著他因激動而劇烈起伏的胸膛，看著他眼中那濃烈到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挽留之意，眼底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霍驍伸出手，指尖帶著虛幻的涼意，想替林岩擦去臉上的淚水，卻又在即將觸碰到時停住了，仿佛怕自己的虛幻會灼傷對方。
    “莫哭……”霍驍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此乃天道……不可違逆……”
    “去**的天道。”林岩猛地打斷他，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不再看霍驍那令人心碎的表情，而是低頭，目光死死鎖定在自己一直緊攥著幾乎要嵌入掌心的那枚冰冷物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