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風雲際會,龍隱長安  第四十七章結交盟友,暗植棋子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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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浸染了長安城的每一寸磚瓦。
    陳默站在四海幫內堂香主院落的露台上,身前是一方石桌,桌上溫著一壺清茶。雨絲斜斜地織下,帶著初秋的涼意,將庭院中的芭蕉葉洗得翠綠欲滴。遠處的坊市燈火在雨幕中化開,氤氳成一團團模糊的光暈,像是沉睡巨獸的呼吸。
    自雲中城歸來,他已是長安城內炙手可熱的人物。四海幫“驚龍”陳默的名號,不再局限於市井江湖,而是隱隱透上了朝堂的朱漆大門。幫主“海龍王”破格提拔他為內堂香主,掌管著城南幾處利潤豐厚的賭坊和藥材行,這在幫中是前所未有的榮耀。
    然而,榮耀之下,是如履薄冰的危機。
    他的指尖輕輕摩挲著冰涼的茶杯,那股涼意仿佛一直透到心底。監天司的秘聞,李忘生“非人氣息”的警告,如兩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龍脈,血刀門,司徒梟……這些詞彙交織成一張巨大而黑暗的網,而他,連同秦叔的血海深仇,都隻是這網上一個微不足道的節點。
    他清晰地認識到,單憑自己一己之力,哪怕已是宗師,去撼動司徒梟這棵盤根錯節的大樹,無異於螳臂當車。司徒梟背後是三皇子,是整個儲位之爭的龐大勢力。他需要盟友,需要棋子,需要在這盤死棋中,走出自己的活路。
    蜘蛛,必須開始織網了。
    第一根絲,織向江湖的微光。
    陳默的目光從遠方收回,落在了桌上一份名冊上。這是他利用香主權限,調閱的四海幫情報資料,其中一頁,記錄著“鐵掌門”的近況。
    鐵掌門,一個傳承百年的小門派,在長安城西靠著一處碼頭和幾間貨倉為生,門人不過三四十,掌門“鐵掌”周雄是個耿直的老江湖。秦叔的筆記中曾零星提及,當年落魄時,受過周雄一頓飯的恩情。
    而如今,鐵掌門正被血刀門逼到了絕境。血刀門看上了他們那處位置絕佳的碼頭,三番五次上門尋釁,打傷了鐵掌門數名弟子,限他們十日之內搬離。周雄報官,官府卻以“江湖糾紛”為由不予受理;求助於其他大門派,卻無人願意為了一個小門派得罪勢力滔天的血刀門。
    這是一個完美的切入點。
    陳默沒有選擇直接登門。那樣太過刻意,且容易將自己暴露在血刀門的視線之下。他動用了四海幫在城西的暗樁,散布了一則消息:官府近期要徹查城南漕運的稅務漏弊,鐵掌門所在的碼頭,恰是重點清查區域之一。
    這則消息半真半假。稅務清查確有其事,但是否會查到城西,何時查,都是未知數。但對於血刀門這種行事霸道卻又不喜與官府正麵衝突的勢力來說,一個“可能”的麻煩,就足以讓他們暫緩行動。
    果不其然,血刀門的騷擾停了。
    三天後,一個雨夜,陳默換上一身尋常的青衫,帶著鬥笠,獨自來到了鐵掌門前。他沒有亮明身份,隻說是受一位故人之托,前來送一樣東西。
    開門的是鐵掌門的大弟子,臉上帶著傷,見到陳默,一臉警惕。陳默不語,隻是將一個用油布包裹的物件遞了過去。弟子打開,裏麵是一本賬冊,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血刀門近年來通過碼頭走私私鹽、收受保護費的明細,時間、地點、經手人,一清二楚。
    這本賬冊,是陳默讓四海幫的賬房先生,根據多年生意往來和暗中觀察,整理出來的。雖然無法作為扳倒血刀門的鐵證,但足以讓周雄捏在手裏,作為與官府或更高層勢力談判的籌碼。
    “故人隻說,物歸原主,恩怨自了。”陳默的聲音沙啞而平淡,說完便轉身消失在雨巷中。
    他沒有留下姓名,但周雄何等人物,看到賬冊上那精準到可怕的數據,再聯想到最近江湖上風頭正盛的“驚龍”,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他握著那本賬冊,渾濁的老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陳默不需要他們的感激,他隻需要他們的忠誠。當有一天,他需要這些小門派站出來,為某件事作證,或者僅僅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聲音時,今日的“援手”,便會結出意想不到的果實。這,是織向江湖的第一根絲,細微,卻堅韌。
    第二根絲,探入權力的深淵。
    江湖的線,是義。而朝堂的線,是利。
    三皇子李恪的拉攏,如同一塊燙手的山芋。陳默深知,自己這把“刀”越是鋒利,就越容易被握刀的人所控製。他要做的,不是成為誰的刀,而是成為那個執棋的人。
    數日後,三皇子再次於府中設宴,名為雅集,實為試探。席間皆是長安城的青年才俊,權貴子弟。觥籌交錯,笑語晏晏,卻處處機鋒。
    一位身著錦袍的國公之子,舉杯笑道:“陳香主真是英雄出少年,雲中城一戰,揚我大唐國威。我等在長安安逸享福,實不如陳香主為國盡忠啊。”
    這話聽著是讚揚,實則是在將他架在“忠君”的火上,暗示他應全心全意為朝廷效力,也就是為三皇子效力。
    陳默起身,謙遜地舉杯回敬:“公子謬讚。默不過一介武夫,蒙幫主與殿下賞識,才有一席之地。所謂忠,是忠於大唐,忠於陛下。至於為國盡忠,乃是份內之事,何足掛齒。”
    他巧妙地將“忠”的對象從某個具體的人,拔高到了國家和皇帝的層麵,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三皇子李恪坐在主位,含笑看著他,眼神深邃如海:“陳香主過謙了。孤欣賞的,正是你的這份沉穩與忠心。日後,長安城中若有宵小之徒作亂,還需仰仗香主這樣的江湖豪傑,為孤分憂。”
    “為殿下分憂,便是為陛下分憂。”陳默躬身應道,姿態做足,卻並未許下任何實質性的承諾。
    他接受了三皇子給予的一些“便利”,比如查閱某些卷宗的權限,比如調動部分江湖資源的便利。但他用得極為謹慎,隻用來搜集與血刀門相關的情報,並刻意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好用但有自己的想法”的工具。他讓三皇子覺得他可用,卻又覺得無法完全掌控。
    然而,僅僅依附於三皇子,無異於將身家性命係於一根繩上。陳默的棋,不止這一步。
    通過四海幫的生意網絡,他結識了一個不起眼的人物——崇文館的校書郎,裴玄。此人出身不高,卻才華橫溢,是太子一派重點培養的寒門士子。
    陳默的接觸方式極為巧妙。他以四海幫的名義,向崇文館捐贈了一批珍貴的孤本古籍,負責對接的,正是裴玄。在整理書目時,陳默“無意間”與裴玄聊起時局,感歎“江湖事小,國事大”,並“無意中”透露出三皇子近期在江湖中動作頻頻,似乎在豢養一股不小的武力。
    這些信息,對於太子陣營來說,價值連城。
    陳默沒有說得太具體,點到即止。他就像一個風塵仆仆的信使,將一封沒有署名的信,送到了該收信的人手中。他不需要裴玄立刻相信他,他隻需要在裴玄心中,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三皇子與太子之間的爭鬥本就激烈,他這輕輕一推,足以讓本就渾濁的水,變得更加渾濁。水越渾,他這條魚,才越好藏身,越好行動。
    夜深,人靜。
    陳默回到自己的院落,褪去一身疲憊。他站在露台上,望著這座沉睡在權力與**之都,心中沒有絲毫的輕鬆。
    他結交了鐵掌門,那是他複仇之網的左翼;他接觸了太子陣營,那是他攪動風雲的右手。他像一個謹慎的蜘蛛,在長安這張無邊無際的大網上,終於織下了屬於自己的第一縷絲線。
    這些絲線如今看似脆弱,微不足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會連接、交錯、變得堅韌。終有一天,會織成一張足以困住巨獸的羅網。
    他抬起手,指尖在夜色中輕輕劃過。一股微不可查的真氣流轉,帶著一絲冰冷的殺意。秦叔的死,司徒梟的“禮”,監天司的秘聞……所有的一切,都在催促著他。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司徒梟那張陰鷙的臉,浮現出他潛入血刀門別院時感受到的那股如淵似海的恐怖氣息。
    半步武聖……
    那是一個他目前還無法企及的境界。
    但,不代表永遠無法企及。
    “司徒梟……”陳默低聲自語,聲音被風吹散,“你送來的那份”禮”,我收下了。下一次,我會親自回禮。”
    他的眼神平靜而堅定,宛如深潭下的寒鐵。蜘蛛已經織好了網,現在,是時候等待獵物,或者……主動出擊了。
    夜色更深,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一輪殘月從雲後探出,清冷的光輝灑在長安城錯落的屋簷上,也照亮了陳默眼中那抹不容動搖的決然。他知道,從今夜起,他不再是那個隻求複仇的陳默,他是一個棋手,一個要在長安這盤棋局中,為自己,也為秦叔,博一個生天的棋手。
    而棋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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