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驚鴻落塵·法眼初開  第二章公堂激辯·舌戰群吏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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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吝嗇地擠過牢房高窗的鐵柵,在汙濁的地麵投下幾道慘淡的光痕,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更襯出這死囚之地的陰冷與絕望。鐐銬的冰冷和傷口的鈍痛早已融入骨髓,沈清瀾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下,一夜未眠。
    右眼深處,那枚嵌入的青銅碎片仿佛一顆沉眠的活物心髒,在顱骨內隱隱搏動,散發著微弱卻無法忽視的灼熱。昨夜牆角血字帶來的衝擊和那碗底一閃而逝的血指印幻影,如同烙印灼燒著她的神經。她反複咀嚼著那些碎片:醉春樓,賬冊,西廂,假……以及老獄卒那句“張主簿昨夜又去醉春樓”的抱怨。
    這不是零散的線索,這是一張精心編織的羅網,而她和父親,隻是被選中的祭品。張主簿是操刀者,但他背後那隻無形的手,才是真正的主謀。那“京城貴人”的陰影,如同這牢獄的黴味,無處不在,壓得人喘不過氣。
    翻案!唯有翻案,撕開這層黑幕,才有活路!
    “沈清瀾!起來!過堂了!”粗魯的吼聲伴隨著鐵鏈嘩啦的巨響在牢門外炸開。兩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衙役猛地拉開牢門,不由分說地衝進來,粗暴地將沉重的枷鎖套在她纖細的脖頸上,手腕和腳踝的鐐銬被重新緊了一遍。冰冷的鐵器摩擦著尚未愈合的鞭傷,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拖走!別磨蹭!”衙役不耐煩地推搡著她,沉重的木枷壓得她幾乎窒息,隻能踉蹌著被拖出牢房,跌入外麵更濃重的陰影裏。
    通往公堂的甬道幽深漫長,兩側石壁上掛著的刑具在昏暗火把光下泛著烏沉沉的冷光,鐵鏽味、血腥味和絕望的氣息混雜在一起。甬道盡頭,兩扇沉重的、繪著猙獰狴獷獸頭的黑漆大門豁然洞開,刺目的光線混雜著一種肅殺壓抑的威勢撲麵而來!
    “威——武——”
    低沉、拖長的堂威聲浪如同實質的潮水,轟然撞入耳膜。沈清瀾被粗暴地拖拽著,穿過兩旁手持水火棍、麵無表情的衙役組成的森然通道,撲通一聲,被狠狠摜在冰冷堅硬、帶著陳年汙漬的青石地麵上。沉重的枷鎖磕在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震得她五髒六腑都仿佛移位。
    她艱難地抬起頭。
    公堂高闊,卻壓抑得令人窒息。正前方高懸“明鏡高懸”的匾額,在堂上幾盞巨大牛油燈燭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刺眼而諷刺。端坐於明堂高案之後的主審官,正是青州府縣令周懷仁。他年約五旬,麵皮白淨,留著三綹長須,此刻卻眉頭緊鎖,眼神飄忽,帶著明顯的不耐煩與一絲難以察覺的惶恐,手指無意識地在案卷上敲打著,仿佛急於結束這場審判。
    縣令右下首,設著一張稍矮的案幾。一個穿著青色綢緞團領衫、頭戴四方平定巾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正是此案的主要經辦人——戶房張主簿。他顴骨略高,眼窩深陷,此刻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針,牢牢釘在匍匐在地的沈清瀾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一絲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快意。
    “啪!”驚堂木重重拍下,刺耳的聲響在肅穆的公堂裏回蕩,壓下了那低沉持續的堂威。
    “堂下所跪何人?”周縣令的聲音幹澀平板,毫無起伏。
    “罪…罪女沈清瀾…”沈清瀾伏低身體,聲音嘶啞微弱,帶著囚徒應有的惶恐與卑微。她必須示弱,必須麻痹對手。
    “沈清瀾!”周縣令提高了聲音,帶著一股急於定罪的焦躁,“你父沈文淵監守自盜,虧空庫銀三百兩!人證物證確鑿,你身為同謀,也已簽字畫押!鐵案如山!本官念你年幼無知,且已受刑,本欲從輕發落,然律法森嚴,不容輕縱!今日升堂,隻為複核案情,走完程序!你,可還有話說?”他語速極快,幾乎不給沈清瀾喘息的機會,隻想盡快將“複核”二字坐實。
    “大人!”張主簿立刻站起身,臉上堆起恭敬卻掩不住得意的笑容,雙手捧起一疊文書,聲音洪亮地蓋過了周縣令,“此案確已鐵證如山!此乃沈文淵親筆所簽收庫銀文書,此乃其女沈清瀾親筆畫押供詞!白紙黑字,不容抵賴!更有偽造賬冊一本,其筆跡經本衙書吏比對,確係沈文淵所書無疑!人犯已供認不諱,大人明鑒萬裏,此等蠹蟲,當速速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他說得斬釘截鐵,將幾份文書呈上公案,尤其是那本邊緣磨損的賬冊和一張墨跡烏黑、按著模糊指印的供狀,被他特意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衙役將供狀和賬冊拿到沈清瀾麵前,讓她“確認”。那份“親筆畫押”的供狀上,墨跡濃黑,下麵那個歪歪扭扭、帶著顫抖的指印,刺得沈清瀾眼睛生疼。這就是屈打成招的“鐵證”!
    堂下兩側,站著幾個低眉順眼、穿著吏員服飾的人,顯然是“書吏”和“庫管”,眼神躲閃,大氣不敢出。堂外大門敞開一道縫隙,隱約可見外麵擠著一些看熱鬧的百姓,竊竊私語聲如同嗡嗡的蚊蠅。
    時機到了!
    沈清瀾猛地抬起頭!方才的惶恐卑微如同潮水般褪去,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爆射出屬於現代頂尖刑辯律師的、冰冷而銳利的光芒!那光芒,帶著洞穿一切虛偽的穿透力,瞬間刺破了公堂上刻意營造的肅殺氛圍!
    “大人!”她的聲音依舊沙啞,卻陡然拔高,清晰、穩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響徹公堂,“此案,確係”鐵案如山”?”
    周縣令被她突如其來的轉變和那逼人的目光看得心頭一突,敲打桌案的手指僵住了。張主簿臉上的冷笑也瞬間凝固,眉頭狠狠擰起。
    “大膽刁婦!公堂之上,豈容你咆哮放肆!”張主簿厲聲嗬斥,試圖用氣勢壓製。
    沈清瀾根本不理他,目光如炬,直射周縣令:“敢問大人!依《大胤刑律疏議·斷獄篇》,凡重案人犯畫押供詞,為防屈枉,需當堂由主審官親自複核,詢問人犯是否出於本心,有無刑訊威逼!此乃定規!方才大人可曾複核?可曾問過罪女,這畫押,是否自願?有無屈打?!”
    “這……”周縣令被她問得一窒,臉色頓時有些難看。程序上,他確實圖省事,直接略過了這一步。他下意識地看向張主簿。
    張主簿心中警鈴大作,立刻搶道:“大人!此女在獄中早已認罪伏法,供詞清晰!何須多此一舉!分明是臨刑狡辯,拖延時間!來人……”
    “張主簿!”沈清瀾猛地打斷他,聲音陡然變得無比鋒利,如同出鞘的利劍,直指核心,“你如此急迫,阻攔複核程序,是心虛不成?!”
    “你!”張主簿被她噎得臉色漲紅,一時語塞。
    沈清瀾不再看他,轉向那本作為“鐵證”的賬冊。昨夜右眼所見那碗底血指印的詭異畫麵再次閃過腦海,一股灼熱感瞬間從右眼深處升騰而起!她死死盯住衙役手中捧著的賬冊。
    嗡——
    一聲隻有她能聽見的、極其細微的嗡鳴在顱骨內震蕩。右眼的視野瞬間變得無比清晰、銳利!賬冊封皮上陳舊的墨跡、紙張的纖維紋路、甚至細微的灰塵顆粒都纖毫畢現!她的目光穿透表層,如同無形的探針,瞬間捕捉到異常!
    “大人!”沈清瀾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靜,“請將此賬冊,交由罪女一觀!若此冊確係偽造,一眼可辨!”
    “荒謬!”張主簿氣急敗壞,“賬冊筆跡經書吏比對無誤,豈容你一死囚汙蔑!”
    “比對無誤?”沈清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在她蒼白染血的臉上,顯得格外懾人,“大人,請翻至賬冊最後一頁,庫銀虧空總計三百兩那一條!”
    衙役猶豫地看向周縣令。周縣令此刻也被沈清瀾的氣勢和那詭異篤定的眼神所懾,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賬冊被翻到最後一頁,遞到沈清瀾枷鎖空隙前。
    右眼的灼熱感更甚!那三百兩銀子的數字“叁佰”,清晰地映入她的視野。在右眼那奇異的洞察力下,這兩個字的墨跡,呈現出一種極其細微、卻涇渭分明的差異!“叁”字的墨色略深,邊緣微微暈染,墨汁滲入紙張纖維更深,帶著一種自然書寫的流暢感。而“佰”字,墨色卻略顯輕浮,邊緣過於“幹淨”,轉折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模仿者特有的遲滯和生硬!最關鍵的是,“佰”字右下角一點極細微的墨跡,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堆疊”感,仿佛寫壞後刻意點重掩蓋!
    這不是同一時間、同一心境、同一支筆寫出來的!
    “大人請看!”沈清瀾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公堂的寂靜上,“”叁佰”二字,墨色深淺不一,暈染程度迥異!”佰”字轉折生硬,右下角一點墨跡堆疊,分明是模仿者心虛手抖,筆鋒失控所致!此乃偽造之鐵證!絕非我父筆跡!”
    轟!
    公堂內外,瞬間炸開了鍋!
    堂外的百姓嘩然聲陡然增大:“墨色不一樣?”“真的假的?”“這丫頭看這麼清楚?”“莫非真有冤情?”連兩側站立的書吏和庫管,都忍不住偷偷抬眼,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周縣令臉色大變,身體前傾,死死盯著那賬冊,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張主簿如遭雷擊,臉色瞬間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他萬萬沒想到,這死丫頭竟有如此毒辣的眼力!那細微的破綻,連他請來的老手都差點沒看出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沈清瀾,聲音因為極度的驚怒而變得尖利刺耳,甚至破音:“妖女!一派胡言!你…你血口噴人!大人!此女妖言惑眾,擾亂公堂!當用大刑!用大刑!”
    他徹底慌了!咆哮著,試圖用歇斯底裏的氣勢掩蓋內心的巨大恐懼,眼神瘋狂地躲閃,不敢與沈清瀾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冰冷目光對視。
    沈清瀾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非但沒有被張主簿的咆哮嚇住,反而微微挺直了被枷鎖壓彎的脊背,聲音如同冰泉擊石,清晰而冰冷地穿透張主簿的嘶吼,直刺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張主簿,你如此氣急敗壞,失態咆哮,是為何故?你眼神躲閃,不敢直視,言辭反複,漏洞百出!此等行徑,與《洗冤錄》中所載”心虛氣短,色厲內荏”之態,何其吻合!你,究竟在心虛什麼?又在懼怕什麼?!”
    她猛地抬高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大人!庫銀虧空,賬冊造假,此乃重罪!構陷同僚,草菅人命,更是罪加一等!張主簿如此急於置我父女於死地,甚至不惜阻攔複核程序,阻撓辨明物證真偽!其行可誅,其心可誅!此案背後,必有隱情!必有主使!”
    “你放屁!”張主簿徹底亂了方寸,被沈清瀾精準點中心理,恐懼如同毒蛇噬咬,他口不擇言地嘶吼出來,“你…你這妖女!休想攀咬!庫房…庫房鑰匙隻有你爹……”
    “庫房鑰匙?”沈清瀾精準地抓住了他話語中的破綻,冷笑一聲,目光如電般射向堂下那幾個戰戰兢兢的庫管,“大人!庫銀支取,絕非一人鑰匙可開!依律,需主事官、庫管、賬房三方印信、鑰匙齊備,方可開啟!我父區區不入流小吏,有何權力獨掌鑰匙?張主簿,你身為戶房主簿,掌一府錢糧支度,庫房重地,失竊虧空,你,責無旁貸!為何不查?為何急於嫁禍?!”
    她的話如同連環重炮,句句直指核心!程序漏洞、物證破綻、心理壓製!環環相扣,邏輯嚴密得滴水不漏!
    周縣令的臉色已經變得極其難看,冷汗涔涔而下。堂外的議論聲如同沸騰的開水。張主簿麵無人色,嘴唇哆嗦著,指著沈清瀾,手指劇烈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剩下急促而粗重的喘息,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瘋狂。
    就在這死寂般的僵持時刻,沈清瀾目光掃過堂下那幾個麵色慘白的庫管,右眼的灼熱感再次輕微一跳。她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一個縮在最後麵、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的年輕庫管身上——正是昨夜老獄卒口中那個“被張主簿嚇破了膽”的王小乙!
    就是現在!
    沈清瀾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聲音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悲憤和力量,清晰地喊道:“大人!欲知真相,何不問問掌管庫房鑰匙、負責日常登賬的庫管王小乙?!張主簿昨日在醉春樓西廂房,究竟給了他什麼”好處”,又拿什麼”身家性命”威脅於他,逼他做下假賬,構陷我父?!王小乙!事到如今,你還要替這構陷忠良、貪贓枉法的惡賊遮掩,等著被推出去當替罪羊,全家死絕嗎?!”
    “醉春樓西廂房”六個字,如同晴天霹靂,狠狠劈在王小乙的頭頂!
    “噗通!”
    那年輕的庫管王小乙,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雙膝一軟,重重跪倒在地!他臉色慘白如紙,涕淚橫流,整個人抖得如同篩糠。
    “大人!大人饒命啊!”王小乙的哭嚎聲撕心裂肺,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絕望後的宣泄,“是…是張主簿逼我的!他…他抓了我老娘和幼弟!他說…說庫銀虧空太大,上麵追查下來,他頂不住!必須…必須找人頂罪!他…他給了我五十兩銀子,讓我在賬冊上做手腳,把…把虧空挪到沈文書頭上!他…他昨夜在醉春樓西廂房,還…還威脅我,要是敢說出去,就…就讓我全家死無葬身之地!大人!小人…小人知罪!小人不敢了!求大人開恩啊!”
    轟隆!!!
    王小乙的哭訴,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裏潑下一瓢冷水,整個公堂徹底炸開了!
    鐵證!這才是真正的鐵證!人證!
    “你…你這狗奴才!你敢汙蔑我!我殺了你!”張主簿目眥欲裂,徹底瘋了!他猛地從座位上跳起來,狀若瘋虎,竟要撲向堂下的王小乙!
    “放肆!”周縣令此刻臉色鐵青,驚怒交加,狠狠一拍驚堂木!“來人!給我拿下張德海!”
    左右衙役如狼似虎,一擁而上,死死將癲狂掙紮的張主簿按倒在地!沉重的鎖鏈瞬間加身!
    周縣令胸口劇烈起伏,看著被按在地上兀自嘶吼咒罵的張主簿,又看看伏地痛哭的王小乙,最後目光複雜地落在枷鎖之中、背脊卻挺得筆直、眼神依舊冰冷銳利的沈清瀾身上。堂外百姓的議論聲浪已經變成了憤怒的呼喊:“狗官!”“冤枉好人!”“殺了張主簿!”
    眾目睽睽之下,鐵證如山,他再無任何轉圜餘地。
    周縣令長長吸了一口氣,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不易察覺的顫抖,緩緩宣判:
    “經查…戶房主簿張德海,監守自盜,虧空庫銀,構陷同僚沈文淵,威逼人證,偽造證據,罪證確鑿…收押待參!沈清瀾…所控訴情由屬實…其父沈文淵蒙冤…當…當堂釋放!”
    “當啷”一聲,沈清瀾頸上的木枷和手腳的鐐銬被衙役打開,卸下。沉重的束縛驟然消失,身體卻因虛弱和驟然放鬆而晃了晃。她扶著冰冷的地麵,慢慢站直身體。陽光透過公堂敞開的大門,終於毫無遮擋地灑落在她身上,驅散了牢獄的陰寒。
    贏了。
    用現代的邏輯和智慧,碾碎了這古代官場的黑暗規則。
    然而,心中並無多少喜悅。隻有冰冷的沉重。父親死了,家沒了。張主簿被收押,但他臨被拖下去時,那怨毒到極致的眼神,還有那句被衙役捂住嘴前,含糊嘶吼出的“你…你們…等著…京城貴人不會放過…”的隻言片語,如同毒蛇的信子,纏繞在心頭。
    危機,遠未解除。那陰影,隻是暫時退卻,並未消散。
    衙役遞給她一個小小的、粗布縫製的包裹,裏麵是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和少得可憐的銅板——這便是她父親留下的全部“家當”。
    沈清瀾默默接過包裹,對著公堂上臉色變幻不定的周縣令,以及堂下神色各異的眾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禮。姿態不卑不亢,眼神卻平靜得如同深潭,沒有劫後餘生的激動,隻有一種洞悉世情的冰冷和疏離。
    她轉身,拖著依舊疼痛虛弱的身體,一步步走出這象征著“公正”卻剛剛上演了一出巨大冤案的公堂。
    堂外刺目的陽光讓她微微眯起了眼。圍觀的百姓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無數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好奇,有敬畏,也有難以言喻的複雜。她視若無睹,隻是挺直了脊背,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危機之上。
    就在她即將走出人群的視線時,右眼深處那枚沉寂的青銅碎片,毫無征兆地再次劇烈灼燒起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感受到了某種巨大的、無形的威脅!
    嗡——!
    尖銳的蜂鳴幾乎要撕裂她的神經!眼前的陽光、街道、人群瞬間扭曲、旋轉!一個極其模糊、卻又帶著令人心悸冰冷殺意的畫麵碎片,如同鬼魅般強行擠入她的意識!
    那是一個光線昏暗的街角屋簷陰影!陰影中,似乎有不止一雙眼睛,正如同潛伏的毒蛇,死死地、貪婪地、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鎖定著她蹣跚的背影!那目光,絕非張主簿餘黨那般簡單!更加陰冷!更加…古老!
    沈清瀾腳步猛地一滯,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冷汗浸透了剛剛換上的單薄舊衣。
    她捂住劇痛的右眼,指縫間仿佛能感受到那青銅碎片詭異的搏動。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這案子,本就沒有真正了結。而盯上她的,恐怕也遠不止張主簿背後的“貴人”。
    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邁開腳步,將脊背挺得更直,一步一步,走向那看似敞開的城門,走向更深的迷霧與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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