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關著燈的地下室仍然是一片漆黑，梁小羽猛然睜開眼睛，心還在胸腔裏不規律地亂跳，他不是驚醒，是根本沒睡踏實，懵了幾秒鍾，他才反應過來抓過枕邊二手諾基亞，藍的屏幕光刺得他眯了下眼：“05:37”，距離自己設定的“6:30”的鬧鍾還有一個小時。
    還好，時間完全來得及，梁小羽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可他也不敢再睡，深吸了一口氣，猛的一下彈坐起來，鐵架床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他臨睡前把窗戶開了個小縫透氣，此刻，清新的空氣似乎將地下室濃重的黴味衝淡了些，簡單的洗漱過後，梁小羽對著牆上滿是水垢模模糊糊的鏡子，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衫領子，又再次檢查了一下挎包，確保簡曆、畢業證複印件、身份證複印件都裝好了，才推開沉重的黃綠漆門，走出地下室，直到單元門外，微涼的空氣迎麵吹來，才讓他覺得心情放鬆了些。
    路過小區門口，冒著熱氣的煎餅攤，濃鬱的蛋香和麵醬味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叫，想到今天的重要麵試，他咬咬牙，從挎包的側麵夾層掏出皺巴巴的四塊錢：“師傅，一個煎餅，加薄脆，要辣醬，再來瓶水。”
    “好嘞！”攤主麻利地舀起麵糊，幾分鍾後，梁小羽捧著熱乎乎的煎餅和冰涼的水，站在路邊，三兩口就把煎餅塞進嘴裏，又灌了幾大口礦泉水，熱乎的食物下肚，鬧騰的腸胃被安撫了，連帶著緊張感也似乎被壓下去點，飽腹感帶來了一絲虛假的勇氣，不管怎樣，總要做個飽死鬼。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梁小羽跑到公交站，北京的早高峰比他想象中更加恐怖，等了好幾班公交車，他才像一塊被擠扁的海綿似的，護著胸前的包，在汗味和早餐氣味的混合氣體中艱難擠上了公交車，他在也來不及想其他事情，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執念，毓景豪園！
    等真正站在毓景豪園售樓處被鋥亮的玻璃門前時，梁小羽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時間，距離9點還有20多分鍾。
    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他擦了擦額角的汗，透過玻璃他看見一個穿著修身黑西裝套裙，妝容精致的女人正站在沙盤前訓話，聲音洪亮的隔著玻璃門都聽的清清楚楚：“我們的目標不隻是賣房子，我們賣的是顧客下半輩子的幸福，下半輩子的家，劉靜，單子給我穩住！李偉，你這周到現在才買出兩套房，意向不強立刻換！磨嘰什麼？……”
    梁小羽努力平複呼吸，對著玻璃窗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打濕的額發，才鼓起勇氣推開了玻璃門。。
    冷氣撲麵，前台小張看見他，露出一個職業化的微笑：“你就是梁小羽吧？來麵試的？稍等一下，王經理晨會馬上結束。”
    梁小羽有些拘謹的點點頭，抱著包，在靠近門口的一把空著的客戶等候椅上坐下，身體繃得筆直，目視前方，大氣也不敢出。
    又等了幾分鍾後，晨會終於結束，銷售人員迅速散開，各自奔向電話或電腦，高跟鞋清脆的響聲逐漸清晰，王莉徑直朝他走來，梁小羽慌忙站起身。
    “梁小羽？”
    麵前人身高足有一米八，站在那裏像棵新抽條的楊柳樹，骨架勻稱卻異常清瘦，仿佛風一吹就能搖曳。
    白白淨淨的一張臉，眉眼清秀帶著點涉世未深的書卷氣，身上那件洗得發白卻顯得陳舊的白襯衫，顯得十分的樸素。
    王莉上下打量著他，目光像刀子似的恨不得將他從上到下刮一遍，從他汗濕的襯衫領口掃到洗得發白的褲子，最後落在他過於清澈的眼睛上，王莉的眉頭皺了一下，語氣帶著公式化的疏離，“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