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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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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經很深了,許家別墅徹底沉入一片寂靜的墨黑裏。
    許星塵睡得並不踏實,心裏總像懸著什麼東西,晃晃悠悠落不到實處。手機屏幕刺眼的白光在黑暗中驟然亮起,嗡嗡震動聲像一根針,猛地紮破了他淺薄的睡意。
    他摸索著抓過手機,屏幕上跳躍的名字讓那點朦朧的睡意瞬間煙消雲散——楚倚青。
    心髒不受控製地漏跳了一拍,隨即又沉重地撞擊著胸腔。
    這麼晚了突然打電話?指尖劃過屏幕接通,許星塵的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和本能的不安:“喂?”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像淬了冰的刀鋒,每一個字都帶著刮骨的寒意,沒有絲毫溫度,隻有壓抑到極致的、即將爆裂的怒氣:“下樓。”
    言簡意賅,不容置疑。
    “阿倚?你怎麼……”許星塵的話還沒問完,聽筒裏隻剩下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寒意順著脊椎一路爬升。
    他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幾步衝到窗邊,小心地撩開窗簾一角向下望去。
    昏黃的路燈光暈下,那輛熟悉的黑色賓利如同蟄伏的巨獸,靜靜地停在那裏。
    駕駛座的車窗降下,楚倚青的側臉在陰影裏顯得格外冷硬,下頜線繃得死緊,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仿佛連空氣都凝滯了。
    許星塵的心沉了下去。他胡亂套上外套和鞋子,盡量放輕腳步跑下樓。
    推開厚重的別墅大門,深秋夜晚的冷風猛地灌進來,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他快步走到車邊,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車內的空氣比外麵更冷,凝滯得讓人窒息。
    楚倚青身上那濃烈的、混合著頂級煙草和冷冽木質香的氣息裏,此刻裹挾著一股近乎暴戾的硝煙味。
    “阿倚?出什麼事了?你……”許星塵側過身,小心翼翼地開口,試圖從那張冰封的臉上找到一絲端倪。
    他伸出手,想碰碰楚倚青緊握著方向盤、指節用力到泛白的手。
    “坐好。”楚倚青猛地啟動車子,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巨大的慣性將許星塵狠狠甩回椅背。
    他看都沒看許星塵一眼,一腳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般衝入沉沉的夜色裏。
    許星塵被安全帶勒得生疼,驚魂未定地看著楚倚青冷硬的側臉。
    車廂裏的沉默像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車子在空曠的午夜街道上飛馳,窗外的光影飛速掠過,在楚倚青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更添了幾分猙獰。
    “你怎麼了?是不是楚子衿那邊……”許星塵再次嚐試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死寂,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和討好,“還是公司……”
    楚倚青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短促尖銳的嘶鳴,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許星塵嚇得噤聲,剩下的話全堵在了喉嚨裏。
    楚倚青依舊一言不發,隻是腳下的油門踩得更深,車速快得幾乎要飛起來。
    每一次急轉彎,每一次粗暴的刹車,都像在無聲地宣泄著主人瀕臨失控的怒火。許星塵緊緊抓住頭頂的扶手,指節用力到發白,胃裏翻江倒海。
    他看著楚倚青線條緊繃的側臉,心一點點沉入冰冷的穀底,那熟悉的恐慌和焦灼又一次密密麻麻地纏繞上來。
    他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楚倚青總是這樣對他?
    車子終於以一個近乎漂移的姿態,粗暴地停在了他們公寓樓下的車位上。
    刺耳的刹車聲劃破夜空。
    楚倚青解開安全帶,動作帶著一股毀滅般的狠勁。
    他推開車門下車,繞到副駕駛這邊,“砰”地一聲拉開許星塵的車門。
    許星塵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已經被楚倚青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劇痛瞬間傳來。
    “你幹什麼?楚倚青!放開我!”許星塵被那股蠻力拖拽得踉蹌下車,手腕骨頭像是要被捏碎。
    他掙紮著,恐慌終於清晰地浮上眼底。
    楚倚青微微卸了點力道,但還是充耳不聞,拽著他,幾乎是拖著進了電梯。
    金屬門倒映出他冰冷如霜的臉和許星塵驚惶蒼白的模樣。狹小的空間裏,隻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許星塵能感覺到攥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在細微地顫抖,但那不像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某種壓抑到極致的、瀕臨爆發的瘋狂。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楚倚青拽著他幾步跨到公寓門前,指紋解鎖,“哐當”一聲推開厚重的門,將許星塵一起拉了進來。
    許星塵被扯得站立不穩,險些摔跤。
    他還沒來得及站穩,眼前一花,幾張照片帶著風聲,劈頭蓋臉地砸在他麵前的桌子上,然後散落在地。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照片上,光線曖昧的咖啡廳角落。
    林子玥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湊得極近,嘴唇幾乎是貼著他的耳垂,手指點在他唇角,姿態親昵無比。
    而他當時正側著頭,似乎被林子玥的話吸引,臉上帶著一點沒來得及收斂的、習慣性的微笑。
    角度刁鑽,每一幀都充滿了引人遐想的親密。
    許星塵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他猛地抬頭,聲音都變了調:“不是!阿倚你聽我解釋!這是林子玥他……”
    “解釋?”楚倚青低沉的聲音終於響起,像毒蛇的信子,帶著淬毒的冰冷和刻骨的嘲諷,瞬間打斷了許星塵所有的辯解。
    他向前一步,巨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住許星塵。那雙總是深邃冷淡、偶爾會對他流露出溫柔的眼睛,此刻隻剩下刺骨的寒冰和燃燒的怒火,幾乎要將許星塵洞穿、焚毀。
    “看來許少身心恢複得挺快?”楚倚青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噴在許星塵臉上,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精準地紮向他最痛的地方,“林子玥的懷抱……很溫暖?嗯?”
    “我沒有!”許星塵急促地反駁,聲音因為驚怒和委屈而拔高,“是他約我!說有重要的事!那些照片是假的!是角度!是林子玥……”
    “嗬。”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如同重錘砸在許星塵心上。楚倚青的眼神更加輕蔑,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那弧度裏沒有半分笑意,隻有徹底的鄙夷和冰冷。
    “林子玥?你許大少爺果然是誰都可以,來者不拒?當初在酒吧,1000塊買一個吻?現在呢?免費送?”
    酒吧初遇時那句看似風流大膽、實則純情無比的開場白,此刻被楚倚青用如此輕蔑侮辱的語氣提起,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許星塵的心上。
    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些照片帶來的衝擊,遠不及楚倚青此刻言語裏**裸的侮辱和對他整個人格的否定來得痛徹心扉。
    楚倚青看著他那張瞬間失去血色的臉,看著他眼中碎裂的光芒,心底深處那隱秘的、被背叛的劇痛和恐慌再次冒出頭來,徹底燒毀了他最後一絲引以為傲的理智。
    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許星塵睡衣的前襟,將他死死按在牆上,兩人的鼻尖幾乎相抵。
    “這就是你的”喜歡”?”楚倚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般的沙啞和滔天的憤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裏硬生生擠出來的血沫,“在我為你對抗楚家!應付你爸!焦頭爛額!為我們的以後拚盡全力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他用力壓著許星塵,像是要把他從謊言裏叫醒,又像是要把他徹底撕碎。
    “你在別人懷裏尋求安慰?嗯?許星塵?!”
    他的眼睛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某種更深沉、更絕望的情緒而布滿血絲,猩紅一片,“”擺清楚你身份”?現在看來,是我一直沒擺清楚你的身份!”
    他鬆開許星塵的衣襟,修長的手指戳向許星塵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力道重得讓許星塵幾乎無法呼吸。
    “你許少爺的”深情”……”楚倚青的嘴角扭曲著,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極端諷刺的冷笑,聲音卻陡然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徹底的心灰意冷和刻骨的痛恨,“原來這麼廉價!這麼……惡心!”
    廉價……
    惡心……
    這兩個詞像淬毒的利刃,精準無比地捅進了許星塵心髒最深、最柔軟的地方,然後狠狠攪動。
    那些被楚子衿私下灌輸的、關於楚倚青冰冷過往的碎片,那些楚倚青在爺爺壽宴上冷漠的否認,那句“擺清楚你身份”帶來的屈辱和心寒……
    所有積壓的痛苦、委屈、恐懼和深愛,在這一刻,被楚倚青用最殘忍的方式徹底引爆、徹底否定。
    許星塵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滅頂的絕望和心死。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楚倚青那雙被憤怒和痛苦扭曲的眼睛。
    楚倚青捕捉到他眼中那瞬間破碎的、心死的絕望,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但憤怒和屈辱瞬間將其淹沒。
    他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困獸,隻想用更鋒利的爪牙撕碎對方,也撕碎自己,也許這樣就不會這麼痛苦。
    他逼近一步,冰冷的眼神帶著毀滅性的洞察力,精準地剜向許星塵心底最隱秘的恐懼和不安。
    “怎麼?”楚倚青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近乎惡毒的了然,“知道了我以前那些”髒事”?害怕了?失望了?”
    他故意曲解著許星塵眼中的痛苦和茫然,每一個字都化作淬毒的箭矢。
    “覺得林子玥那種”幹淨”的貨色更合你心意了?”
    他嗤笑一聲,眼中是徹底的冰冷和絕望,“所以……打算拍拍**就走人了?嗯?”
    “髒事”兩個字,如同最後一道驚雷,在許星塵早已搖搖欲墜的世界裏轟然炸響。
    那些被楚子衿刻意透露的、關於楚倚青在楚家冰冷無情的過往,那些他在商場上以雷霆手段掃除異己的傳聞,甚至那些更加隱秘的、帶著血腥味的猜測……
    楚子衿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你以為他這種人真會對你有真心?別傻了許少,他隻是把你當作一件新鮮有趣的玩具,一件可以炫耀的戰利品……”
    楚倚青的指控,像一把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許星塵那些被刻意引導、被壓抑的不安上。他所有的掙紮、所有的委屈、所有試圖證明自己清白的努力,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可笑。
    原來……在楚倚青眼裏,他所有的痛苦和掙紮,所有因愛而生的患得患失,都隻是因為嫌棄他的“髒”?都隻是因為找到了林子玥這個“幹淨”的替代品?
    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凍結了血液,也凍結了那顆曾經為眼前這個男人跳得毫無保留的心髒。
    許星塵的身體不再顫抖了。
    他所有的掙紮、委屈、憤怒、恐懼……所有激烈的情感,都在楚倚青那句“髒事”出口的瞬間,被一種更龐大、更徹底的冰冷所吞噬。
    那是一種……心徹底死去的感覺。

    作者閑話:

    楚倚青你遲早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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