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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透過咖啡館巨大的落地窗,灑下慵懶的光斑。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豆烘焙的醇香和舒緩的輕音樂,營造出一種虛假的寧靜。
許星塵坐在臨窗的卡座裏,麵前放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拿鐵,眼神有些放空,帶著揮之不去的倦怠。
他是被王花匠“悄悄”傳話引出來的。
那位老實淳樸的老花匠,在修剪月季時無意提起,說有位姓林的先生,自稱是他的學長,特意送來幾盆罕見的薰衣草,說是對舒緩心情很有幫助,想請他“指點”一下,順便想和老朋友聊聊,就在街角這家咖啡館。
許星塵本不想來。他對林子玥始終保持著警惕。
但“老朋友”、“聊聊”這樣的字眼,在長期囚禁般的孤獨中,帶著一絲難以抗拒的**。他太需要和人說說話了,哪怕對方是林子玥。
而且,隻是“聊聊”,在公共場所,應該……沒關係吧?
“阿塵,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林子玥坐在對麵,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帶著一絲卑微的欣喜笑容,語氣真誠得無懈可擊,“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見我。但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聽說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許星塵勉強扯了扯嘴角:“還好。謝謝學長關心。”
他下意識地避開了林子玥過於熱切的目光。
“跟我還這麼客氣?”林子玥歎了口氣,笑容變得有些苦澀,眼神黯淡下去,“我知道,我之前的想法……讓你困擾了。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也徹底死心了。我們……就做普通朋友,也不行嗎?我隻是想關心關心你,以一個學長的身份。”
他語氣懇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姿態放得極低。
許星塵看著他這副樣子,心底那點防備又被軟化了一些。
他確實需要一個傾訴對象,而林子玥此刻的姿態,像一個無害的、願意傾聽的“朋友”。
“……家裏管得嚴,有點悶。”許星塵含糊地說了一句,算是回應。
林子玥立刻捕捉到話裏的縫隙,眼神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理解和心疼:“許叔叔他……唉,也是愛之深責之切吧。隻是這樣把你關在家裏,確實太專製了,都不考慮你的感受。”他輕輕譴責著許建業,輕易就戳中了許星塵心中最深的痛點。
許星塵抿了抿唇,沒有反駁。這份沉默在林子玥眼裏成了默認。
“那……楚總呢?”林子玥不動聲色地切入核心,語氣帶著試探性的關切,“他最近……應該很忙吧?都沒時間……陪陪你?”
他刻意停頓,觀察著許星塵的反應。
提到楚倚青,許星塵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加複雜。
思念、擔憂、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還有那段黑暗過往帶來的、難以言喻的沉重感,交織在一起。
“他……是很忙。”許星塵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濃濃的失落和無奈,“楚氏那邊事情很多,楚子衿好像一直在找麻煩……”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份因為分離和壓力而產生的疲憊感,清晰地寫在臉上。
林子玥心中暗喜,麵上卻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又是楚子衿!楚家那個泥潭真是……阿塵,不是我說,楚倚青他……”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憂慮,“他以前那些事,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他瞞了你那麼久,手段又那麼……危險。現在他自己都深陷其中,自顧不暇,還把你牽扯進來,害得你被許叔叔關在家裏受苦!他這樣……真的值得你為他付出這麼多嗎?”
林子玥的指責像針一樣紮過來——“欺騙”、“危險”、“連累”、“不值得”。每一個詞都精準地刺在許星塵此刻最脆弱、最茫然的心結上。
他感到一陣煩躁和窒息,下意識地想反駁,想維護楚倚青,但話到嘴邊,看著林子玥那副“完全是為你好”的擔憂表情,又覺得疲憊不堪。
但因為心情和疲憊,他完全沒有注意到,林子玥為什麼會知道楚倚青的過去?
許星塵隻知道自己不想和林子玥爭論楚倚青的過去和現在。那太沉重,也太私密。
他隻是……真的很累,很無力。
於是,在林子玥指責楚倚青“太忙不顧他”時,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帶著一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抱怨:“他最近是太忙了……”語氣裏的失落顯而易見。
這句附和,讓林子玥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精光。
他立刻打蛇隨棍上,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更加溫柔,帶著蠱惑:“你看,連你自己都感覺到了。阿塵,你太善良了,總是替別人著想。可誰來替你想呢?你現在被困在家裏,孤立無援,最需要人陪伴和支持的時候,他在哪裏?他給過你什麼?除了讓你擔驚受怕,讓你和家人反目?”
他伸出手,越過桌麵,似乎想握住許星塵放在桌上的手以示安慰,但許星塵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將手縮了回去,警惕地看著他。
林子玥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臉上卻迅速換上了受傷和自責的表情:“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唐突了!我隻是……看你這麼難過,一時心急……”他訕訕地收回手,眼神卻依舊緊緊鎖著許星塵。
就在這時,林子玥的目光忽然落在許星塵的嘴角,他臉上瞬間浮現出極其自然的關切:“哎呀,這裏沾到一點咖啡漬了。”
話音未落,他極其迅速地再次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徑直撫向許星塵的唇角。
許星塵完全沒反應過來,隻覺得嘴角被帶著薄繭的指腹用力蹭過,那觸感陌生而突兀,帶著強烈的侵犯感。
他渾身一僵,頭皮瞬間炸開。
“你幹什麼!”許星塵猛地向後躲閃,聲音帶著驚怒,臉頰瞬間漲紅。他下意識地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嘴角,那裏幹幹淨淨,根本沒有什麼咖啡漬。
林子玥的手還停在半空,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錯愕和“歉意”,仿佛真的隻是好心辦了壞事:“啊!對不起阿塵!我剛才看到了就幫忙擦掉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你……看你這裏好像有點東西,想幫你……”
他語氣慌亂,仿佛真的無辜,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就在許星塵驚怒後退、林子玥“慌亂”解釋的瞬間——
咖啡館窗外,街對麵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裏,長焦鏡頭悄無聲息地捕捉下了這“親密”的一幕,連拍了三張:
林子玥身體前傾,手指撫在許星塵嘴角,許星塵因為震驚和躲避的動作,在照片裏呈現出微微後仰、仿佛欲拒還迎的姿態。
林子玥的表情在鏡頭裏是溫柔的關切。
從側麵抓拍,林子玥的手似乎正“捧”著許星塵的臉,許星塵低垂著眼簾,在光影效果下,顯得像是羞澀或默許的“依偎”。
在許星塵因躲避擦拭而身體不穩的刹那,林子玥似乎“本能”地伸手虛扶了一下他的後背,從某個刁鑽的角度看去,宛如一個短暫而親密的擁抱。
專業的**,精準的抓拍時機,精心設計的角度和光影。每一張照片都完美地扭曲了事實,將許星塵的驚怒、抗拒和不適,硬生生塑造成了“順從”、“依賴”甚至“享受”親密接觸的模樣。
他眼神裏因疲憊和驚嚇而產生的短暫迷離,更是為照片增添了“曖昧不清”的致命效果。
“夠了!”許星塵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他臉色煞白,胸口劇烈起伏,看著林子玥的眼神充滿了憤怒,“林子玥,我再說最後一次!我們不可能!以前不可能,現在不可能,以後更不可能!請你自重,也請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顫抖。
他抓起自己的外套,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咖啡館,留下林子玥獨自坐在原地。
林子玥臉上那副慌亂自責的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誌在必得的陰鷙笑容。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已經涼透的咖啡,抿了一口,目光掃過窗外那輛黑色轎車消失的方向。
獵物已入網,證據已到手。
現在,隻等將這些“鐵證”,送到那個此刻正被高壓和不安折磨得快發瘋的、占有欲極強的男人手裏了。
風暴的引信,已被徹底點燃。
許星塵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卻不知更大的災難,正以照片的形式,飛速撲向那個他此刻最思念、卻也最害怕傷害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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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倚青關上總裁辦公室厚重的門,隔絕了外麵殘留的會議硝煙。
他沒有坐下,隻是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對著空曠的房間。窗外,S市的燈火初上,勾勒出冰冷繁華的輪廓。
他抬手,指尖用力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試圖驅散與楚子衿一派激烈交鋒後的疲憊和緊繃感。連續數周的高壓運轉,睡眠嚴重不足,神經如同拉緊的弦。
而在這片被事業傾軋的沉重下,更深的地方,是對許星塵日複一日的懸心。他被困在許家還好嗎?許建業有沒有為難他?他會不會……想起自己那段黑暗的過往,感到疏離?
那份坦白後深埋的不安,在分離和高壓下,早已成了心底一根難以忽視的尖刺。
辦公桌上,那部私人手機屏幕突兀亮起,一聲細微的震動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楚倚青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轉身走過去。
他這個手機很少有人知道,這麼晚了,會是誰?賀譽?還是。。。許星塵?
屏幕上,一個陌生的加密號碼閃爍著。
他劃開,點開信息。
幾張高清照片瞬間加載完畢,清晰得刺眼。
第一張:林子玥的手指撫在許星塵嘴角,角度曖昧,許星塵微側著頭,神情模糊,光影下竟顯出幾分順從。
第二張:借位巧妙,林子玥的手仿佛捧著許星塵的臉,距離極近,許星塵眼簾低垂,姿態溫順。
第三張:林子玥的手臂環在許星塵後背,姿態親密,許星塵的身體在定格中看不出抗拒。
照片下方,是兩行冰冷的文字:
【看來許少已找到新的慰藉了?】
【林子玥的懷抱,似乎更解風情?】
一股冰冷的洪流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凍結了楚倚青所有的動作和思維。
一瞬間,失望、震怒、難堪、被背叛的劇痛……無數尖銳的情緒在胸腔裏無聲地炸開,衝擊得他眼前短暫地發黑。
失望。像冰冷的鉛塊沉入胃底。
那個莽撞地問他“哥哥給親嗎”、眼神亮得像星星的人,那份現在被他珍視、甚至視為救贖的一見鍾情,原來如此脆弱?
還是說,那本就是一場輕浮的遊戲,隻有他當了真?
林子玥那個跳梁小醜,竟敢碰他的人。而許星塵……竟然允許。
他在楚家的泥潭裏搏殺,在許建業的威脅下周旋,為了那個他第一次交付真心、第一次認真考慮“永遠”的承諾耗盡心力,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他像護著稀世珍寶一樣護著許星塵,而他的珍寶,卻在他最需要被堅定選擇的時候,在別人懷裏尋求慰藉?
難堪。一種被當眾剝開般的灼燒感。他楚倚青,向來算無遺策,掌控一切,此刻卻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被自己傾盡所有去守護的人,用最殘忍的方式背叛。那些照片,是無聲的嘲笑。
一種陌生的、鈍重的疼痛感在心髒深處彌漫開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滯澀的痛楚。
喉嚨發緊,鼻梁深處湧起一陣強烈的酸澀,眼眶瞬間變得滾燙。
他猛地閉上眼,下頜線繃緊如刀削,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硬生生將那股滅頂的脆弱和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濕意壓了回去。
他不能失態,尤其是在這時候。
他第一次交付的真心。
他第一次考慮的“永遠”。
他第一次為了兩個人的未來拚盡全力。
原來在許星塵眼裏,這一切都如此廉價?廉價到可以輕易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還是說……他知道了那些不堪的過去,終於覺得他楚倚青配不上他的“幹淨”,所以選擇了林子玥?
他不知道。
理智在巨大的衝擊下搖搖欲墜,灰飛煙滅。
那被賀譽勉強軟化、被許星塵用溫暖捂熱的冰殼深處,屬於“活閻王”的冰冷內核在劇痛和背叛的刺激下徹底蘇醒——那是一種被徹底激怒後,混雜著極致痛苦和毀滅欲的暴戾占有欲。
許星塵不能離開他。
這個認知在絕望和狂怒中清晰得可怕。
他這時候才恍然發現,自己早已將那個莽撞的小太陽融進了骨血。
好像失去他,不是失去一段感情,而是被剜去了心髒賴以跳動的光。
“嗬……”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從楚倚青緊抿的薄唇間溢出,帶著無盡的嘲諷,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照片裏的人。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堅硬的金屬外殼在無聲的巨力下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屏幕上的光黯淡下來,覆蓋了那刺目的畫麵。
他猛地睜開眼,眼底的血絲密布,翻湧著毀天滅地的狂怒、被背叛後噬骨的劇痛,以及一種冰封萬裏的暴戾。
所有的計劃、隱忍、體麵,在這一刻都被徹底撕碎。
他需要立刻見到許星塵。
現在。
立刻。
布滿青筋的手,穩穩地、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力度,抓起桌上的車鑰匙。
動作依舊帶著楚倚青一貫的、刻入骨髓的體麵框架,但那周身散發出的、足以凍結空氣的低壓和毀滅氣息,宣告著平靜表象下即將爆發的滔天巨浪。
他轉身,步伐沒有絲毫慌亂,悄無聲息,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辦公室,走向電梯。
一場足以撕裂一切的當麵對質,已無可避免。
作者閑話:
林子玥我要封你為奧斯卡影帝還有楚倚青你悠著點一會老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