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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倚青覺得最近幾天像在鋼絲上行走。
楚氏內部,楚子衿的動作愈發頻繁且陰險,幾個關鍵項目接連被暗中使絆子,爺爺楚彥的態度也越發曖昧不明,施加的壓力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他每天回到家,連偽裝從容的力氣都快耗盡,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倦怠,眼底沉澱著濃重的陰霾。
許星塵同樣被低氣壓籠罩。母親時不時打電話,憂慮透過電話都能感受到,楚倚青的疲憊更讓他心疼又無力。
那種莫名的焦躁感非但沒有因為出門散心而緩解,反而愈演愈烈,像隻被困在玻璃罐裏的蝴蝶,徒勞地撲騰著翅膀。
難得的休息日,許星塵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眼神空茫地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
楚倚青則在書房處理事務,手機突然響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他蹙眉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異常冷靜、公式化的男聲:“楚總您好,冒昧打擾。許董想請您移步”雲深處”會所一敘,有些私人事務需要當麵溝通。車已經在您公司樓下等候。”
“許董?”楚倚青的聲音瞬間冷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許建業。不用想都知道是為了什麼。
“是的。許董希望您能盡快。”對方語氣恭敬,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楚倚青握著手機,指節泛白。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坐回沙發上的許星塵,對方背對著自己,抱著膝蓋,透出一股孤單和脆弱感。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纏繞上他的心髒。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知道了。”他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掛斷了電話。
幾乎是同一時間,許星塵的手機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張澤明的名字。
許星塵無精打采地接起:“喂,澤明?”
電話那頭,張澤明的聲音刻意壓得有些急,帶著明顯的擔憂:“阿塵!你在哪兒?快回來!周阿姨……周阿姨她突然不太舒服,心悸得厲害!許叔叔在公司回不來,家裏就阿姨一個人,傭人說她臉色很不好!你快回來看看!”
“什麼?!”許星塵猛地彈起來,所有的焦躁瞬間被巨大的恐慌取代,“我媽怎麼了?我馬上回來!我馬上!”他慌得六神無主,隻來得及和楚倚青喊了一聲,抓起外套就往外衝。
楚倚青看著他驚慌失措衝出去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張澤明的電話,許建業的“邀請”……這時間點,巧合得令人心寒。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戾氣和那絲莫名的恐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大步走向門口。風暴,已然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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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處”會所坐落在S市最幽靜的半山,環境清雅,私密性極佳。
楚倚青被引至一間名為“聽鬆閣”的包廂。推開門,一股沉水香的氣息撲麵而來,混合著頂級雪茄的味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蒼翠的鬆林,景色開闊,卻更襯得室內氣氛凝重壓抑。
許建業獨自一人坐在寬大的紅木茶台主位,沒有泡茶,隻是麵前放著一個精致的紫砂杯。他穿著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裝,背脊挺直如鬆,周身散發著久居上位的威嚴和此刻毫不掩飾的冰冷氣息。
看到楚倚青進來,他抬了抬眼皮,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直射過來,沒有任何寒暄。
“楚總,請坐。”帶著慣有的禮貌客套,冰冷如鐵,甚至有些諷刺的意味。
楚倚青神色平靜,步履從容地走到他對麵的位置坐下,姿態依舊優雅矜持,仿佛隻是赴一場尋常的商務會談。
但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卻凝聚著風暴。
許建業沒有讓侍者進來,包廂裏隻剩下他們兩人。空氣凝滯得如同灌了鉛。
“楚總,”許建業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帶著穿透骨髓的寒意,“我是個生意人,不喜歡繞彎子。今天請你來,隻為一件事,相信你也知道。”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實質的刀刃,鎖住楚倚青,“離開我兒子許星塵。立刻,永遠。”
楚倚青放在膝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麵上卻波瀾不驚,甚至微微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許董這話,楚某聽不懂。”
“聽不懂?”許建業冷笑一聲,那笑聲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憤怒,“城西,雲頂別墅,A-07棟。需要我報出你那個離岸公司的名字嗎?”
他盯著楚倚青驟然收縮的瞳孔,繼續一字一頓地砸下重錘,“楚總在國外的手段和名聲,當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楚家那潭渾水有多深多髒,你自己比誰都清楚!至於你是怎麼對待阿塵的——”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需要我一一提醒嗎?!”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楚倚青心上。許建業不僅查到了同居點,查到了他極力掩蓋的過去,甚至拿到了他傷害許星塵的證據。
楚倚青下頜線繃緊,眼底的寒意幾乎要凝結成冰。他沒想到許建業會查得這麼深、這麼快!
“阿塵單純,被你迷惑,我不怪他。”許建業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個父親被侵犯領地的滔天怒火,“但我許建業的兒子,不是你楚倚青可以染指、可以隨意玩弄、甚至帶入你那個肮髒泥潭裏的玩物!”
他猛地一拍茶台,紫砂杯裏的水劇烈晃動:“聽著,楚倚青。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立刻、徹底地從我兒子身邊消失!斷得幹幹淨淨,永遠不許再出現在他麵前!”
楚倚青迎著他冰冷憤怒的目光,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如果我說不呢?”
“不?”許建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神卻更加森冷,“那你就等著承受許家的怒火!你以為楚氏在S市能隻手遮天?”
他身體前傾,氣勢迫人,每一個字都帶著毀滅性的力量,“是,許氏或許不能一口吞下楚氏,但傾盡所有力量,不計代價地打擊你楚倚青個人,打擊楚氏的核心項目,製造輿論風暴……楚總,你猜猜,結果會怎樣?兩敗俱傷?你苦心經營的一切,你楚倚青的名聲、地位、楚氏的未來……都將在這場戰爭中化為齏粉!而你,有能力承擔這個後果嗎?或者說,你爺爺楚彥,會容忍你把整個楚氏拖入深淵嗎?”
**裸的威脅。
帶著絕對的自信和毀滅一切的瘋狂,許建業不是在談判,他是在下最後通牒。
他用整個許氏的商業帝國作為賭注,賭楚倚青不敢、也不能承受失去一切的代價。
楚倚青放在桌下的手,指甲已經深深掐進了掌心。許建業描繪的場景冰冷而真實。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他不能不顧及楚氏,不能不顧及爺爺的期望和楚家無數人的飯碗。
和許家全麵開戰,後果不堪設想。許建業,確實捏住了他的七寸!
許建業看著楚倚青眼中翻湧的冰冷風暴和那絲被強行壓製的屈辱,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弧度,語氣帶著極致的輕蔑:“楚總,好自為之。別讓我用更難看的方式”請”你離開。阿塵和你,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最後一句,充滿了對楚倚青人品的徹底否定和鄙夷。
許家老宅的氣氛,比“雲深處”的包廂更加壓抑。
許星塵一路心急火燎地衝回家,看到的卻是母親周雅好端端地坐在客廳沙發上,雖然臉色有些蒼白,眼神憂慮,但絕沒有張澤明電話裏說的那麼嚴重。
“媽!你沒事吧?”許星塵衝到周雅身邊,急切地上下打量。
周雅心疼地看著兒子驚慌未定的臉,握住他的手,聲音帶著哽咽:“阿塵,媽媽沒事……是媽媽不好,讓你擔心了。但是……媽媽和爸爸,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這時,許建業帶著一身冰冷的寒氣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比外麵的天色還要陰沉,眼神銳利得可怕。
“爸?”許星塵心頭一跳,那股不祥的預感瞬間達到頂峰。
許建業沒有坐下,他站在客廳中央,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他銳利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鞭子,狠狠抽在許星塵身上:“許星塵!你幹的好事!”
許星塵被他吼得渾身一顫,臉色瞬間煞白。
許建業根本不給許星塵開口的機會,直接甩出一疊照片和打印文件砸在茶幾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照片是雲頂別墅的外景,文件上是一些模糊處理但指向性極強的、關於楚倚青在國外“手段狠厲”、“名聲狼藉”的匿名爆料截圖,以及一些描述楚家內部傾軋、凶險異常的報道摘要。
“看看!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許建業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這就是你選的人!一個心狠手辣、聲名狼藉、自己都深陷家族泥潭自顧不暇的楚倚青!你跟他同居?你知不知道他過去都幹了些什麼?!知不知道楚家是個什麼樣的龍潭虎穴?你把自己送進去,是嫌命太長了嗎?!”
“爸!不是那樣的!阿倚他……”許星塵試圖辯解,聲音帶著哭腔。
“不是什麼?!”許建業粗暴地打斷他,眼神裏充滿了失望和痛心,“壽宴上,他當眾說你是”下屬”!他讓你”擺清楚身份”!這就是你所謂的喜歡?這就是他對你的態度?!許星塵,我許建業的兒子,什麼時候這麼廉價,這麼下賤了?!為了這麼一個冷血無情、朝不保夕的男人,你連臉麵、連家族、連自己的安危都不要了?!”
“建業,別這樣……”周雅心疼地拉住丈夫的手臂,眼眶也紅了,看向許星塵,“阿塵,聽媽媽的話,跟他斷了吧。算媽媽求你了,楚倚青他……他真的不適合你啊!他給不了你安穩,隻會給你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和傷害!媽媽隻想你平平安安,高高興興的啊!”她的聲音充滿了哀求。
張澤明不知何時也到了,站在一旁,看著許星塵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急又氣:“阿塵!你醒醒吧!楚倚青他根本不在乎你!說不定從一開始他對你就隻是玩玩的!他在乎的隻有他自己和他的楚氏!你看看他做的事,哪一件考慮過你的感受?你在他心裏到底算什麼?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
他的語氣是恨鐵不成鋼的焦灼。
父親冰冷的斥責和失望,母親含淚的哀求,發小痛心的質問……像無數把尖刀,狠狠刺進許星塵的心髒。
巨大的壓力、被欺騙的憤怒、對楚倚青過去的震驚、以及內心深處那份被楚倚青兩次傷害卻依舊深愛的不甘和委屈……
所有情緒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不是的!你們不懂!”許星塵猛地抬起頭,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出,他第一次在父母和好友麵前徹底失控,聲音嘶啞地哭喊出來,“我是真的喜歡他啊!我喜歡楚倚青!不管他是什麼人,不管他過去怎麼樣,我就是喜歡他!你們為什麼要這樣逼我!為什麼!明明。。。明明他現在也開始安穩下來了。。。”
他哭得渾身顫抖,像個孩子,充滿了絕望和無力。
那聲嘶力竭的哭喊,是壓抑了太久的真心,也是對全世界反對的最後抗爭。
周雅看著兒子痛苦的模樣,心如刀絞,捂著嘴泣不成聲。
張澤明也紅了眼眶,又氣又心疼,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許建業看著兒子崩潰痛哭的樣子,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劇烈的心疼,但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和一種被忤逆的憤怒。
他強壓下翻湧的情緒,聲音冰冷而決絕,宣判了最後的結果:
“喜歡?你的喜歡一文不值!從今天起,你給我待在家裏,哪裏也不許去!銀行卡全部凍結!手機沒收!什麼時候想通了,徹底跟楚倚青斷了,什麼時候恢複自由!否則——”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你就不是我許建業的兒子!”
最後的退路,也被徹底斬斷。
許星塵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絕望的哭聲回蕩在奢華卻冰冷的客廳裏,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