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楊齊又顛顛找回來了，聽吳同描述老爺子為了不吃虧，半夜還起來蹭他半包泡麵，躺床上樂得不行。
    “這一截子快入土的人，胃口還這麼好！”
    吳同把鋪蓋卷到一邊，坐在小板凳上低頭寫試卷。元旦過去很快要期末考試，他要加緊複習。
    “這不怎麼隔音，讓人聽見了仔細他拿拐杖敲你！”
    “放心吧，昨天給兒子打電話他都聽不見。！”
    話音剛落，一碰就掉灰渣的牆壁被敲得咚咚響。楊齊嚇了一跳。
    這老爺子！罵人的話倒是聽得清亮。
    這幾日又降溫了，吳同抬頭看了一眼窗外。老式電線杆上的線路盤根錯節，天空灰蒙蒙的，雲很低。像是要下雪了。他收起紙筆，摸到被褥下做了一半的護膝。
    總不能因為冬天一直不去上課吧。
    說來慚愧，吳同想給沈念安買副護腿。自己逛了幾家，市場裏賣的大多是老頭老太太的審美，款式緊了怕勒痛舊傷血液不循環，鬆了又不保暖。他眯起眼睛回想著那人的觸感和維度，打算自己做一套。奈何手腳粗笨，買來的棉絮納到布裏疙疙瘩瘩，拆了好幾次。
    比賽結束沒兩天，楊齊就順利安排上了特長班的聲樂課。一聽說是上大學的路子，楊爸和楊媽都特別支持，隻不過聲樂課按節收費，上到高三畢業是筆不小開支。吳同不好意思再刷楊齊的飯卡，準備自己在出租房開夥。
    “事還挺多……”
    楊齊翻著手機課表，嘟嘟囔囔。
    特長班不僅有課，每周還有集訓，而且不用上晚自習。這樣他和吳同的作息時間就都錯開了，所以才趁著假期最後一天找上門，約他去網吧打兩把。
    “錢順沒問你把房子租哪兒了？”
    “問了。”
    吳同悄不聲歎氣，即便不告訴他。住久了知道也是遲早的事。
    “這條件不好，沒讓他過來。”
    楊齊百無聊賴的扣著指甲縫兒，幹等著吳同把這張卷子做完。眼看都到飯點了。
    “沈念安問我來著，我也告訴他了。”
    吳同狐疑，抓住重點。
    “你倆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楊齊白了他一眼。
    “你的前同桌，我的現同桌。罵過街吵過架，咱倆還一起救過他小命。有個聯係方式平時聊聊天不奇怪吧？”
    也是。
    屋外傳來敲擊聲，寒風鑽過木製門房下沿，在房內打著圈卷空暖意。
    沈念安戴著一頂黑色皮帽子，毛線圍巾遮住下半張臉，隻露出一雙清亮的眸。明黃色的襖在破敗灰暗的老房區裏很是紮眼。
    “你怎麼來了？”
    吳同將人拽進屋內，支個小馬紮在廚房的爐火旁。
    “來暖暖居。”
    放下手中的取暖器，沈念安老實的坐下。
    感受到吳同的眼刀，楊齊打著哈哈。
    “一會兒去網吧，我尋思人多好玩嘛，是吧！”
    剛想問責，隔壁老爺子劇烈的咳喘聲打斷了思緒。一根拐杖挑開了門縫。
    “取暖器耗電，電費另算。”
    嘿？！這老爺子，光撿有用的聽！
    楊齊跳起來就要竄屋裏去，租的時候都說好了，水電費全包。用的都是一個電表也沒法分開算。
    吳同拉住他搖搖頭。
    “老爺子，有煤爐這東西我用不上。一會讓我朋友帶走。”
    沈念安來之前覺得不能空手上門，沒成想還惹出了事端。
    老頭弓著腰顫巍巍推開門，混濁的眼珠掃過沈念安。聲音低啞。
    “年輕人，要潔身自好。你們都還是學生，以後想找什麼樣的找不到。”
    什麼跟什麼？
    吳同楊齊滿臉問號，沈念安察覺到對方不加掩飾的蔑視，聽懂了言下之意。他站起身摘下帽子，露出整張臉。
    “老先生，我是男人。”
    不叫尊稱，不是男孩或者男的。而是平等對立下自稱為一個，男人。
    老頭自知看走了眼，鼻孔輕哼一聲，冒出白煙。
    “這片民房的租戶，什麼花花柳柳都有。提醒你一句而已。”
    吳同頷首低眉應了一句，不動聲色將護腿塞進鋪蓋下。
    “吃過飯再去吧，有麵。”
    昨天趁著下市便宜，從菜場買了幾大塊肥肉熬了油，夠吃很久。
    吳同加鹽煮了一鍋麵條，拿出四隻碗。在碗底放上一道豬油，半勺生抽，又燙上幾溜子白菜。熱騰騰的端出去。
    取暖器的箱子還沒拆，當做小桌子。三個人吃的後背冒汗，老頭吧唧著沒牙的嘴也吃的很香。
    走出房門已近八點，吳同再三叮囑不能過夜，十一點前各回各家。夜色幽暗，三兩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穿著暴露倚在門框攬客。門內燒著暖爐，橫著一張和吳同房內大小一致的床。打量著腳步匆匆的三人。
    “學生仔兒，玩下噻？是第一次的姐姐不要錢。”
    楊齊紅著臉加快速度跑開。吳同如同見慣了一般，耳朵自動過濾。腳底下等著沈念安。
    之前來網吧都是和錢順仨人，猛一換。吳同還有些不習慣。打遊戲的時候不敢爆粗口。
    沈念安不玩也不睡，還是那副裝扮斜靠在轉椅上，在看一部俄語電影。
    楊齊探著頭看他。
    “這嘰裏呱啦說什麼的，你能看得懂嗎？”
    沈念安眯縫著眼。
    “我之前的高中第二外語學的就是俄語。”
    沒開兩局還總是輸，楊齊腦袋穿過兩台顯示屏的空隙，賤嗖嗖貼到吳同跟前。
    “之前錢順發你那網址保存了嗎，拉出來看看。看一部咱該回去了。”
    “什麼網址，沒存！”
    楊齊樂了，縮回腦袋。
    “沒存就沒存你急什麼？”
    吳同臉色漲的通紅，餘光看到沈念安意味深長的目光。心裏直罵娘。
    “我也想看看，你倆聊天軟件裏應該得有吧。”
    楊齊讚同，看著沈念安笑，臉上一副很懂的樣子。
    “我沒有，想看自己找去。”
    吳同一把推開沈念安的轉椅，走到網管吧台開了一瓶冰水灌進肚子。
    這網吧夜裏暖氣熱的他冒火，穿不住衣服。
    楊齊在電腦上擺弄了半天無果，隻得作罷。
    沈念安摘下一隻耳機，手背觸碰到瓶子上的霧氣感受到刺骨的涼意。
    有這麼熱嗎？
    他抬手想拿起來喝一口，手臂卻被吳同死死壓住動彈不得。
    力量僵持下，沈念安最終放棄。
    “你惱什麼？是因為水，還是因為我想看看？”
    吳同不語。不打遊戲後，搜索出一部英文電影看著字幕學，等著機子時間到。
    他看著沈念安頸間露出的白皙皮膚泛著熱氣，好似少男看到少女脖子上掛著的抹胸吊帶。心猿意馬。
    真的，沒辦法再退回到朋友關係嗎。
    沈念安出神，電影結束後他循環播放著片尾曲，一遍遍聽。
    最終覺得無聊，關屏後閉目小憩。
    “回去吧！”
    見身邊人已有困意。吳同套上襖，將沈念安圍巾係緊。起身帶頭離開。
    “楊齊到點回宿舍，不準過夜。我送他回去。”
    “哎哎別走啊，網址發給我啊！”
    全然不顧身後的哀嚎，吳同推開門口遮風的皮簾子走進夜色。
    沈念安調動腳步跟隨著，平日裏吳同都會考慮他的腳程慢，走幾步就會停下等。今晚卻像踩了風火輪，隻遠遠望到一個背影。
    “你是送我嗎？離這麼遠半路人被劫走你都聽不到聲！”
    前方黑影停下，頭縮在圍巾裏。冒著傻氣。
    沈念安累的呼哧呼哧喘。
    “我隻是好奇你看的是男女還是男……”
    吳同依舊不應聲，看他跟上。轉身邁著大步走遠。間隔大概二三百米又停下。
    這下換成沈念安發火了。
    他穿的厚，原就行走笨拙。這家夥趁人之危！
    再次追上，沈念安死死環住吳同脖子。用盡全力勒。
    “不就開你兩句玩笑嗎？還真戳你肺管子了？？明知道我腿疼……”
    吳同看他額前沁出一層薄汗，一言不發躬身將人背起。
    沈念安很輕，即使這段時間漲了點肉還是不重。但兩人衣服太厚，吳同雙手背的很吃力。勁使大了怕身上人吃痛。
    直到走進單元樓，沈念安被一路的沉默堵住了嘴。
    放下人，吳同終於開口。
    “上去吧，以後楊齊再約你夜裏去網吧別理他。在家好好睡覺。”
    沈念安攥著他的袖筒，有些不安。
    “如果是因為剛剛的玩笑話，我道歉。我隻是想跟你有一些朋友間的對話。就像，你跟楊齊那樣……”
    “可是我做不到。”
    音量很低，聲控燈黑著。沈念安胸腔被這句話炸的生疼。
    吳同欺身一步步向前，身形將他明黃色的襖蓋住。
    沈念安背靠住冰冷的瓷磚，後頸處被一隻溫暖的大手包裹。熱熱的氣息噴灑在肩窩。
    “我必須承認。沈念安，接過吻的人怎麼能做朋友？”
    肺裏空氣被全數擠出去，吳同雙手緊緊箍住沈念安。鼻尖都是使他癡迷的氣息，愈發情動，口中喃喃。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他抓住沈念安的手，由上至下帶領著摸索到腿間。
    褲子鼓起一塊，吳同一路賣著力氣也硬的發痛。
    沈念安觸到滾燙，渾身僵住。閉著眼睛，連呼吸都放的很輕。不敢有任何動作。小聲提醒。
    “吳同，我們在樓道裏。”
    耳側人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口中蹦出的字砸的沈念安腿軟。
    “我想…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