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前，本學期的最後一次小考。吳同的成績直接跌出年級前五十。老張看著名次表末端，愁的白頭發又多幾根。晚自習前把人叫到了辦公室。
    吳同一聽老班召喚就知道要去挨批了，他放下手中滿是紅色叉叉的試卷和錯題本，跟楊齊說了聲不去吃晚飯了。
    晚餐時間，在辦公室的老師也很少。桌麵上有灑出的幾粒米，玻璃茶杯已經泡的滿是茶垢的顏色。
    “坐吧。”
    老張正在備課，指了下凳子。
    吳同站著，能看到他毛發稀疏的頭頂。訕訕的說。
    “站著吧，也不累…”
    備課本推到一邊，老張從玻璃罐子裏捏了一顆胖大海丟進茶杯裏，轉過身正對著吳同。良久，長歎了一口氣。
    吳同被看的心裏發怵，心髒隨著他長籲短歎上上下下。
    “吳同啊，我最近在年級主任麵前很出風頭哇。在會上給我一通誇，問我是怎麼把分班年級前十的重點苗子帶成這樣的？你幫我分析分析，為啥？”
    吳同被刺撓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他能怎麼分析？說自己給你年級前三的香餑餑表白被拒所以無心複習才考了班級倒數？
    那老班應該會直接把他錘成肉醬吧。
    想到沈念安那晚說要分開坐時淡漠的表情，吳同麵不改色的撒了謊，說自己前段時間沉迷遊戲耽誤了學習。期末考試前一定好好備考。
    老張看著他義正言辭的保證，從桌子下麵提起一個袋子。掏出保溫飯盒遞給吳同。
    布滿霧氣的透明盒蓋隱約能看到下方軟糯的白米飯，還有辣椒炒肉和木耳青絲。
    “你師娘做的，湊合吃。吃飯時間把你叫來，一會兒食堂最難吃的菜都得沒了。
    幾兩飯菜掂在掌心似乎有千斤重。
    吳同沒出息的紅了眼眶，飛快的眨掉眼角生出的淚水。
    “老師，我一定好好努力！”
    “渾小子！”
    老張拍了下吳同手臂，遞給他一雙筷子。
    “知道你們現在都可煩我嘮叨了！一個個看見我就鬧心！但是吳同，我要說一句紮你心窩子的話。按照你的家庭情況，讀書是你目前唯一一飛衝天的捷徑。因為知識是真的能改變你現在的命運！”
    吳同沒應聲，隻是打開飯盒大口的往嘴裏扒拉著飯菜。幾度噎得他喘不過氣來。
    老張又遞給他張紙巾，他伸手接住。退後兩步，深深的一鞠躬。轉身跑出去。
    初冬的自來水冰冷刺骨，吳同衝到廁所。彎腰噙住水龍頭猛喝幾口，積壓在食道裏的米飯被水帶到胃裏，寒意從腹部湧向四肢。他又雙手接住一捧冷水撲在頭上，大腦立刻清醒了不少。
    甩掉下巴上的水滴，吳同抬頭看到鏡子裏剛從廁所出來的沈念安。剛剛的動作都被他看在眼裏。
    “你這樣很髒。”
    吳同不理睬。
    “生水很涼，會生病。”
    沈念安避開他沒有溫度的目光繼續說。
    吳同煩透了他若即若離忽冷忽熱的態度。明明拒絕了自己，卻還要跟著楊齊去宿舍探病。明明抗拒和自己有關聯，卻還返回來替付了打針的錢。
    所以他選擇視而不見，徑直離開了衛生間。走遠後，為自己反將了沈念安一軍而感到痛快。
    師娘的飯菜很香，但吳同是個十七八歲的大肚羅漢。又跑到學校小賣部買了兩塊肉鬆麵包塞塞餘量。
    包裝紙被捏的嘩嘩作響扔進垃圾桶。六點半鍾的天色已經泛黑。吳同坐在台階上，心裏想著要不要再回去買根煙。
    嗬，很好笑。學校禁止吸煙，但在小賣部裏卻能論根買到煙。
    他站起轉身，迎麵碰上了嘴裏叼著半袋核桃奶的楊齊，手裏還拿著一塊草莓麵包。
    看到吳同，楊齊仰起脖子張大嘴，捏緊牛奶袋對著嗓子眼一陣呲。飛速的喝完後跳起來一擲。
    袋子精準無誤的落進垃圾桶。
    “給！沒吃飯呢吧。跟老徐聊到現在？”
    其實吳同已經吃過一頓飯菜和兩塊麵包了。但礙於楊齊的好意沒好意思說，還是打開包裝慢條斯理的往嘴巴裏塞。
    “說話啊？罵你了？哎呀沒事，你就這一次發揮太失常了。可能是之前發燒的原因，老徐也是為你著想。他罵兩句你就當耳旁風得了！”
    二人並排走著，吳同吃著麵包冷風直往嘴裏灌，鼻尖凍的通紅。楊齊雙手插兜在他身旁晃悠，餘光一直留意著他的情緒。
    走到籃球場，吳同停下腳步。
    “楊齊，我覺得。我真的應該好好的學習了。”
    楊齊腦子一抽。
    “合著你之前都沒努力學是不？你這成績說這種話容易把我氣死知道嗎？”
    吳同低沉的情緒戛然而止，忍不住彎了唇角。
    這家夥總是有一種三言兩語就讓人一掃陰霾的魔力。
    “我想考大學，想去寧海。我爸走了這麼久都沒消息。我心裏沒著沒落的害怕。”
    楊齊靠在單杠上，雙手交叉胸前看著剛露頭的彎月亮。篤定的說。
    “你肯定行。”
    而後大力都握住吳同的肩膀，用一種認真且嚴肅的口吻道。
    “你不行就沒人能行了！”
    這次排座老徐選擇晚自習進行，吳同和楊齊拐進走廊的時候。班裏的癡男怨女吵吵嚷嚷，教室外麵排成了幾隊。喧鬧的程度是隔壁三班都出來看熱鬧的級別。
    吳同這次默默站的很靠後，他不想再被沈念安的一舉一動牽動情緒。說不定分開坐以後，他也會像楊齊一樣喜歡上新同桌。
    隨著老徐開始點名，沈念安這次又直直的走向最後一排。但他履行了自己說過的話沒有回到原位，而是一拐彎坐在了楊齊原來同桌的位上。
    窗戶外楊齊透過霧氣蒙蒙的玻璃，看到沈念安坐在了自己旁邊。左手在吳同肩膀上啪啪啪的連拍三下，不可置信的手指著屋內又指指自己。
    “哎哎哎？！看見沒？他這次怎麼不找你去了？他想？跟我同桌？？”
    吳同現下難受的緊，好像逃避一件壞事的發生，等待比結果更讓人煎熬。這些天他一直刻意保持和沈念安的距離，但內心壓抑的情愫在他換位置這一刻都繃斷了。
    吳同比楊齊先進去，還是選擇了自己的老地方。在沈念安來之前，他一直習慣一個人靠牆。
    等輪到楊齊這，就隻剩下講台兩邊的VIP席；最中間不方便進出的兩處。和，自己的原座……
    因為沒人願意和名聲在外的沈念安同桌……
    楊齊想回村裏老墳上哭一會兒，讓楊媽念叨念叨問問老祖這兩年是不是錢不夠花。不然自己怎麼能這麼點背。
    最終還是走到沈念安身邊坐下了。
    教室裏人聲鼎沸，開始搬東西。吳同的物品很好挪，他屈膝把桌子往牆上一懟，掛在桌子一側的背包放在了窗台上。
    桌麵晃動，一根光禿禿沒有帽兒的黑筆啪的掉在地上。那是吳同平時刷題用的，因為在學校最容易丟了就是筆。他還用小刀歪歪扭扭的刻了一個同字。
    沈念安手裏隻拿了兩本書，走讀的方便之處是他的課本都放在家裏隨用隨拿。他蹲下來，撿起那支筆遞向吳同。
    別扭歸別扭，但吳同還是伸手去接了。沈念安冰涼的指尖觸的他手心發癢。食指一鬆，筆又掉回了地上。
    艸！
    吳同頭一梗，踢開凳子坐回去。
    “不要了扔了吧！”
    他真的很像保持住這個距離感，再也不跟沈念安說一句話。所以他剛才沒有看向對方的眼睛，假裝自說自話。
    一句扔了吧，釘子一般紮進胸口。沈念安不語。隻是將吳同的不快盡數接納。
    所以，我碰過的東西，你都不想再要嗎。
    課間，去洗手間的同學從過道湧向後門。那根遍布劃痕的筆不知道被誰一腳踢飛了。
    楊齊坐在中間，再遲鈍都感覺到二人氣氛的微妙。他左右瞄著誰都不敢得罪，從桌洞裏翻出一本小題狂做來寫。
    沒寫兩題就皺著眉心，把連帽衫的抽繩咬的濕透。他都後悔跟著吳同選理科班了，這要換成曆史題，胡編亂造也得寫滿它！
    “選CD。”
    沈念安看不下去楊齊在紙上算的離正確答案越來越遠，忍不住提醒他。
    楊齊磨磨唧唧，還死磕著自己的錯誤答案。
    “C嗎…我怎麼覺得A也對呢？B好像代入這個也能成立……”
    沈念安拿起筆快速將計算過程寫在草稿紙上，還列舉出這道題用到的公式和知識點在化學書的第幾頁。
    楊齊思索片刻，把筆往桌上一拍！
    “靠！沈念安你耍老子！這題明明寫了是單選！”
    聲音大到吳同都忍不住側目。
    沈念安微微一笑。
    “題目出錯了，明天上課老師講你就知道了。”
    為什麼我身邊都是學霸啊啊啊！楊齊捶胸頓足。此時好想念錢順，想轉去三班…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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