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化作霧散去不久，賀觀南的右眼被突如其來的光線照射，亮得他本能閉眼，用手遮擋，陽光漏過指間，西瓜籽大小的光點落在他的右眼尾角，好似鑲嵌了一顆寶石。低頭一看，陽光透過樹梢，漏下的光斑像一地晃動的金幣，其中一塊金幣恰巧落在他的棕色鞋麵上，不僅如此，如今林間的霧氣已然快要完全褪去白衣。
    而此刻，一陣聲音刺入他的耳膜，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賀觀南，賀觀南，聽見叫一聲。”仔細聆聽，這聲音是從他的背後傳來的，他立即轉身，待聲音再次響起且離他越來越近，他聽出喊他名字的聲音是裴淮之，當即大聲道：“淮之，我在這兒，你聽得見嗎？”
    “你就待在原地，我馬上過來找你。”
    再一聽，果然是淮之的聲音。“行，你快點啊。”辨認出聲音是裴淮之的那刻，賀觀南眼底先是滑過一抹詫異，緊著喜悅占據了瞳孔，嘴角笑得快要咧在耳根，笑意蔓延至全身。
    賀觀南乖乖站在原地等著，這時，他看見那隻藍蝶正朝自己飛來，而且飛行的速度明顯比之前要快。藍蝶飛到他的眼前，在空中不停地飛來繞去，感覺很急躁的樣子，像是在比劃什麼動作，又像是在書寫什麼東西，但藍蝶的這些舉動賀觀南根本就看不懂。照他本人來說：對人的一些舉動都看不太懂，更別說一隻還不會說話的動物。
    不過賀觀南也試著去理解藍蝶的行為，問道：“小藍，你這飛來飛去，是不是在我開心有人來找我呢？”
    藍蝶似乎沒聽見賀觀南說的話，依舊在空中不停撲棱著翅膀，叢他視線的左邊飛到右邊，又從右邊飛回左邊，來來返返。不過這次藍蝶飛行做出的動作與之前不太一樣，之前它的身體在空中是上下翻動還伴隨著走位變化，這走位還是上下左右全部包括：就像一個點三維來回走動。當時賀觀南瞧見藍蝶能做出這麼複雜的動作，眼中頓時一驚，想著它絕不是普通的蝴蝶，但那些動作太複雜，對他來說就是天書，難以理解。而今它的身體在飛行中是一下叢低到高，又叢高到低，將這些高低點連接起來，就是一條波浪線，這下，賀觀南是看明白了，但波浪線代表什麼呢？現在他的腦子裏全是波浪線在動。
    思考一會兒，忽然，他想到了什麼，對藍蝶道：“方便麵。”他能想到方便麵純粹是因為方便麵的組成是波浪線的麵條，且在日常生活中他最常見方便麵。
    藍蝶似乎能聽懂賀觀南的話，在聽見“方便麵”三個字，直接頓了一下，隨之又在空中繼續做出波浪線的動作。
    賀觀南看見藍蝶怔了一下時，以為是自己猜對了，心中閃過刹那欣喜，結果它又繼續飛起來。他無奈道：“你就別為難我了，你這抽象語言，我想破腦子也想不到啊，這動腦子的事還是淮之來幹最合適。”
    對啊，淮之，想到這兒，賀觀南疑惑裴淮之怎麼還沒過來，方才他聽見裴淮之的叫喊聲不過也就二三十米左右，走過來要不了一分鍾，可現在他還沒瞧見裴淮之的身影，教他心裏生出一絲擔憂。於是喊道：“淮之，你到底過來沒啊。”
    他話音剛落，那邊就傳出：“我掉進深坑裏了，你過來幫我一下。”
    “我馬上來。”一聽裴淮之栽坑裏，賀觀南立即朝前方的林子走去，但那藍蝶卻擋在他的麵前，擋得他的眼都花了，連忙伸手輕輕拂開它，“小藍，你別晃我眼，我現在要去救人。”藍蝶被拂到一邊，但不死心，繼續在他眼前亂飛。這次，賀觀南不拂了，任憑它在眼前亂晃，因為他知道就算把它拂到一旁，它還是會重新飛回他的眼前，索性就隨它去吧，反正它是阻止不了他要過去的決心。
    賀觀南越向前走，眼裏的霧漸漸變得濃了起來，四周的樹又被塗上一層白色顏料，他大喊道：“淮之，應個聲，我好判斷你的位置。”
    “我在這兒，你聽見了嗎？”
    他當然聽見了，在三點鍾方向，且距離離他不過十米。現在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也會掉進坑裏，走了將近六米多，他竟看見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影，這使他瞬間陷入警惕狀態，由於霧的遮擋，看不清那人的身材模樣。於是賀觀南輕腳向前移動，目光也逐漸變得清晰：那人是背對著他，但那人的身段與裴淮之有六分相似。
    可裴淮之不是掉進坑裏了嗎？難道。。。。。。難道方才說話的人不是淮之。
    突然，那個人影在賀觀南的眨眼間不見了，同時還感到背後有陣陰風飄過。他的身體猛地一怔，脊背直冒冷汗，仿佛有無數隻冰冷的手在他背上遊走，這還不止，還覺得有股熱氣在他的脖子後均勻吐出，與呼吸呼出的熱氣相似，他猜想著背後有人，且距離自己很近。他緊握手裏的劍，猛然扭頭轉身，一張沒臉的人映入他的瞳孔，而他們指尖的距離幾乎是要臉貼著臉，這嚇得他連忙後退數步，身子重心還未穩定，那長發飄飄的“無臉人”就朝他攻來。
    “無臉人”的十指鮮紅，指甲鋒利，雙臂似流星錘在空中高速摩擦，帶出尖銳的“呼呼”聲響，手掌似砍刀朝賀觀南的肩頸處一劈。“簌簌”的風聲在賀觀南的耳邊回響，緊著他迅速做半彎腰旋身躲避“無臉人”的手刀，而賀觀南在身體在旋轉時恰好兩指合並刺中“無臉人”的右腋下的穴位。
    穴位被刺中的片刻，“無臉人”的右手臂瞬間垂直落下，整個身體一動不動，仿佛被施下定身術一般，但賀觀南可沒施下定身術，他隻是那一點刺，將靈氣輸入“無臉人”的體內麻痹了身體而已，可麻痹的時間不長，最多也就一分鍾。
    正當賀觀南想要上前察看“無臉人”的情況，突然，“無臉人”緩緩抬起手臂，鮮紅的指甲憤怒地指向賀觀南，同時體內還發出一陣“咯咯咯”的聲響，這聲響刺入他的耳膜，在他的腦袋裏形成一種低鳴的回響。這聲音雖沒讓賀觀南感到身體上得不適，但他還是小心起見：隨即在空中橫掃一腳正中“無臉人”的頭部，他這一腳踢得很用力，直接將“無臉人”踢飛五米之外，身子在地上滾了幾圈，“嘭”的一聲撞停在樹上，撞得連樹身都搖了幾下，而那“咯咯咯”的聲音也沒有了。
    受了這一腳，賀觀南覺得“無臉人”應是死了，可是，他想錯了，那“無臉人”竟又重新站了起來。隻不過重新站起來的“無臉人”的身體顯得比之前更加詭異：長發遮完著他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不留一絲縫隙，兩隻手臂扭曲得像擰麻花一樣，小腿的後麵來到前麵。
    然而經賀觀南仔細一瞧，原來是“無臉人”的腦袋的正反麵換了一下，後腦勺在身體前，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在身體後。緊著，他徒手給自身的頭掰正，那骨頭“哢擦”的脆響連續傳出，像掰斷筷子般清晰，隨之他又將前後麵不正的小腿旋轉一百八十度，將其歸位，最後那兩隻扭曲的手臂自動以反方向旋轉歸位。
    見狀，賀觀南心裏直呼：“我靠，他肯定不是人。”這東西雖長著與人一樣的軀體四肢，卻唯獨沒有人的五官，而且腦袋都平麵旋轉了一百八十度，都沒死，那肯定不是人。但是不是妖？賀觀南感覺不是，如果是妖修成了人形，一定不會缺少五官，最多是人形修得不夠完美，不會出現這種沒有五官的模樣。
    賀觀南的見識雖不及裴淮之廣泛，但對妖魔鬼怪的區別他還是知道。古時靈師將妖魔鬼怪四類分為：魔者由人之意識所化，鬼者為人之死後所化，妖怪皆為非人之物所化，似人者為妖，不似人者為怪。所以，按照這個說法，賀觀南認為這“無臉人”應是個怪。
    待“無臉人”的身體全部歸位後，他還扭動自己的脖子兩下，轉而以迅雷般的速度朝賀觀南攻去，霎時，“無臉人”便來到賀觀南的麵前，身體的旋轉帶動著手臂在空中發出鞭炮炸開的脆響，手刀一落，直劈賀觀南的左肋。
    賀觀南提劍一擋，誰知，“無臉人”的手刀轉為五指抓戳，隻聽“嘶拉”一聲，賀觀南的棕色外套被撕開一大片，裏麵白色的內襯染上五個紅色小點，小點愈來愈大，逐漸彙成一塊紅色大點。賀觀南忍著疼痛，與此同時，反手一轉木劍，劍身在“無臉人”的手臂處旋轉一圈，又握住劍，即刻一斬，空中發出尖銳的嘯鳴，轉眼間，“無臉人”的右手臂落在地麵，鮮血叢手臂傷口直湧。
    手臂一斷，賀觀南的臉部肌肉不再繃緊，眼底滑落一抹笑意，他低頭看向受傷的不問，掌心聚氣朝傷口貼上，隻覺一陣冰涼在傷口處彌漫，痛感緩緩下降。他本以為接下來和“無臉人”的交手，應會輕鬆一些，誰知，那無臉人竟走到手臂前，撿起斷臂往右手臂的平滑切口對準幾秒，手臂竟又重新裝回了身上，且和沒砍斷之前一模一樣。賀觀南見這幕景象，驚得呆了幾秒，全臉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可是用驅邪鎮魔的桃木劍斬斷手臂，還是千年桃木所製的劍，堅硬如鐵，可劈巨石斬巨木，而且被他的木劍傷過的邪祟，傷口很難愈合，就算愈合後也會留下一道紅色的瘢痕。
    賀觀南還處於匪夷所思的狀態，那“無臉人”的身子猛地飛奔向他，又是和之前一樣，直接正麵攻擊，但每次攻擊，賀觀南明顯感覺到“無臉人”的力量比之前大了一些，大得每次用劍揮擋，都能感到劍在手心的不穩，甚至連手臂都帶著輕微的顫抖。
    此刻賀觀南似乎明白了一點，這“無臉人”應是越打越強，不知是修了哪路子的邪門術法。
    若是再和“無臉人”糾纏下去，他一定會輸。所以賀觀南另一隻手掌心聚氣，瞄準時機，朝“無臉人”的身體一轟，一陣狂風從掌心湧出，將“無臉人”吹飛出去，周圍的樹葉也被吹得飄零。緊著他立即鑽入林子，但沒跑多元，那“無臉人”就追上來了。賀觀南本想朝嬰兒哭聲的地方跑去，奈何“無臉人”的速度過快，導致他在途中不停拐彎，拐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離那個地方有多遠。
    他們的身影在林中疾速狂奔，所到之處皆是草葉橫飛。狂風在賀觀南的耳邊呼嘯，鮮血叢他的傷口往外滲，滴在地麵的泥葉上，腳下的步伐卻不曾停歇，背後還不停傳來“咯咯咯咯”的聲音，這聲音離他越近，他就越發心慌。
    這樣跑下去，也不是辦法，體力很快就耗沒了，所以賀觀南趁機躍上一棵樹，希望能躲避“無臉人”的追擊，站在樹上的他在心裏暗念道：“這他/媽的到底是個啥東西，速度這麼快，甩也甩不掉。”賀觀南也是覺得奇了，一個沒有五官的人，靠啥追蹤啊，還追得這麼準確，難道靠心去感應，算了，此刻他沒閑工夫去研究這個問題，隻想著怎麼離開這片林子。
    正當賀觀南在思考如何離開此處，藍蝶又出現在他的眼前。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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