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醫院私人診療區的空氣彌漫著消毒水和昂貴香氛混合的冷冽氣味。
    沈燼站在檢查室外，背脊挺直地靠著冰涼的牆壁。門內傳來隱約的對話聲，隔著門板聽不真切，隻捕捉到幾個零散的詞：“……腺體……有時發燙……針紮似的……”
    沈燼的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門開了，蕭硯走了出來，主治醫生跟在他身後，臉上帶著職業化的溫和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蕭先生的情況，初步看腺體功能指標在正常範圍波動，”醫生將一份打印出來的報告遞給蕭硯，目光掃過一旁如鐵塔般的沈燼，斟酌著措辭，“但結合您描述的近期遭遇強烈的應激刺激，尤其是未遂的強製標記事件，確實可能誘發信息素係統出現暫時性的紊亂，導致類似假性發熱期的不適感。這種情況在受到嚴重創傷的Omega中並不罕見。我建議密切觀察，如果後續出現更明顯的發熱，信息素濃度急劇升高等情況，務必第一時間聯係我，或者去Omega急救中心。”
    蕭硯接過報告，指尖在光滑的紙麵上輕輕劃過，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混合著憂慮與一絲釋然的溫順表情：“好的，謝謝醫生。知道沒什麼大問題，我就放心多了。”他轉向沈燼，唇角彎起一個純淨的弧度，“虛驚一場。”
    沈燼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笑容依舊無懈可擊，清澈見底。
    他點了點頭，沉默地伸手接過蕭硯手中的外套，動作利落，沒有多餘的話。那份報告被蕭硯隨意地折起，塞進了自己的大衣內袋，紙張邊緣在深色布料下隱沒不見。
    回到蕭硯位於市中心的公寓，沈燼習慣性地快速掃視了一遍玄關和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外，雨絲斜織，將璀璨的夜景切割得支離破碎。
    “早點休息。”沈燼的聲音依舊低沉，帶著保鏢特有的簡潔。他確認了公寓內沒有威脅，轉身準備離開。蕭硯此刻的安全，意味著他可以暫時離開這個令他神經緊繃的空間，回到醫院那個冰冷的椅子上，至少在念念身邊，他能獲得片刻喘息。
    “嗯，你也辛苦了。”蕭硯站在玄關暖黃的光暈裏，對他笑了笑，笑容溫和，帶著一絲倦意。額角的疤痕在柔光下顯得柔和無害。
    沈燼拉開門，冰冷的樓道空氣湧了進來。他邁步出去，厚重的防爆門在身後無聲合攏，隔絕了室內溫暖的光線和若有若無的玫瑰淡香。他走向電梯，金屬轎廂光滑的壁麵映出他冷硬的輪廓。
    深夜的醫院走廊空寂無聲，隻有護士站台燈微弱的光芒和儀器規律的滴答聲。沈燼坐在念念病床邊的硬塑椅子上，擰幹溫熱的毛巾，動作輕柔地擦拭妹妹蒼白的手腕。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沈燼靠在椅背上，眼皮漸漸沉重。就在意識即將滑入混沌邊緣時，口袋裏的手機猛地振動起來，急促的蜂鳴聲在死寂的病房裏格外刺耳，瞬間將他驚醒。
    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蕭硯。
    沈燼的心猛地一沉，他迅速按下接聽鍵，將手機貼到耳邊。
    “沈燼……”電話那頭傳來蕭硯的聲音，微弱沙啞，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虛脫的氣聲，仿佛每一個字都用盡了力氣，“……我好像……發燒了……頭好暈……渾身發燙……好難受……你能，送我我去醫院嗎……”
    “等著，我馬上到。”沈燼的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沒有任何猶豫。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帶倒了椅子，發出刺耳的刮擦聲。他甚至來不及跟驚醒的護士解釋，隻丟下一句“有急事”，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衝出了病房，在空曠的走廊裏留下一串急促沉重的腳步聲。
    心髒在胸腔裏狂跳，腎上腺素急速飆升。
    發燒？蕭硯的身體底子一直不算好，額角的傷也才拆線不久，沈燼將油門踩到底，黑色的車子在雨夜空曠的街道上咆哮著撕裂雨幕，輪胎碾過積水，濺起高高的水牆。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拉成模糊的光帶。蕭硯那虛弱無力的聲音反複在耳邊回響，像冰冷的鞭子抽打著他的神經。
    車子一個急刹，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刺耳的尖叫，堪堪停在蕭硯公寓樓下。沈燼幾乎是撞開車門衝進電梯，手指用力戳著頂樓的按鈕。電梯平穩上升的數字在此刻顯得異常緩慢。
    終於，“叮”的一聲，到了蕭硯所在的樓層。沈燼衝出電梯，指紋解鎖厚重的防爆門鎖。當門鎖發出輕微的“哢噠”解鎖聲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濃烈到近乎實質的玫瑰香氣如同洶湧的巨浪，猛地從門縫裏衝撞出來。
    那香氣不再是他熟悉的清冽冷意，而是帶著一種滾燙甜膩的，如同熟透果實即將腐爛般的馥鬱芬芳，不容抗拒地瞬間灌滿了他的鼻腔，衝進肺腑，直抵大腦。
    沈燼腦子“嗡”的一聲，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眼前甚至出現了瞬間的眩暈。濃烈的Omega信息素帶著最原始最強烈的**信號，如同無數細密的藤蔓，瞬間纏繞住他的四肢百骸，瘋狂地撕扯著他引以為傲的Alpha理智。
    門被猛地拉開。
    蕭硯就站在門後。
    他身上隻穿著一件寬鬆的絲質睡袍，腰帶鬆鬆垮垮地係著，領口大敞，露出一片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胸膛和精致的鎖骨。
    他的臉上是病態的酡紅，額角滲著細密的汗珠，幾縷濡濕的黑發黏在臉頰和頸側。那雙總是清澈含笑的眸子此刻蒙著一層厚重的水霧，眼神迷離而渙散，幾乎無法聚焦。
    他似乎被開門帶起的風吹得晃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扶住門框，才勉強站穩。看到沈燼，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隨即又被更洶湧的生理性痛苦淹沒。他急促地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種極力維持的搖搖欲墜的理智：
    “沈……沈燼？你……你來了……對……對不起……我怕味道傳出去……影響不好……”他一邊語無倫次地解釋著，一邊用盡全力，幾乎是跌撞著將沉重的防爆門猛地推上。
    “砰！”
    沉重的關門聲在空曠的玄關裏回蕩，隔絕了外界最後一絲可能的窺探。也徹底將兩人封鎖在這個被失控的Omega信息素徹底淹沒的滾燙的牢籠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