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29野心家的籌碼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4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蕭硯維持著翻看雜誌的姿勢,目光停留在某一頁複雜的走勢圖上,卻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指尖在光滑的銅版紙上無意識地劃過,留下一道幾不可見的壓痕。額角那道淺粉色的疤痕,在頂燈的光線下,透出一點脆弱的微光。
良久,他合上雜誌,隨手扔回茶幾。雜誌封麵堅硬的棱角磕在玻璃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嗒”響。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燈火在雨幕中暈染開一片迷蒙的光海,如同**織就的巨網。他俯瞰著腳下這片由財富與規則堆砌的冰冷叢林,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身影,挺拔,矜貴,卻也帶著一種深陷囹圄的孤絕。
母親瘋狂的眼神,林家陰冷的覬覦,老宅那些貪婪的注視,無數雙無形的手,從四麵八方伸來,要將他重新拖回那個精致的,毫無生氣的金絲牢籠。他需要一個能與他一同在這泥沼中沉淪,撕咬,最終登頂的絕對忠誠的存在。
沈燼。
這個名字在心底無聲碾過。那個野性難馴,骨子裏還殘存著可悲道德感的Alpha。他的動搖,他的疏離,他袖口上那點洗不淨的,屬於陳有才的暗紅血跡都像一根刺。
不夠。
之前的恩情,那些精心編織的依賴,在觸及他內核那點軟弱的道德感時,依舊不夠牢固。
一絲極淡的掙紮,如同投入深潭的微石,在蕭硯眼底深處稍縱即逝。
將這樣一個人,徹底與自己綁定,可行嗎,值得嗎,風險與收益在冰冷的理智天平上快速衡量。
然而,母親方才那瘋狂驅逐沈燼的尖嘯,如同最後一根稻草。這不僅僅是驅逐一個保鏢,這是在剝奪他手中唯一稱手的武器,是在試圖重新勒緊他脖頸上的鎖鏈。
眼底最後一絲微弱的漣漪徹底平複,隻剩下深潭般的冰冷與決絕。
他需要絕對的掌控,不容一絲差池的忠誠。
蕭硯轉身,走向辦公桌後那麵巨大的,裝飾著繁複浮雕的牆壁。他伸出食指,在某個不起眼的雕花凹槽裏,極其精準地按壓了三下。
“哢噠。”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彈開聲響起。牆壁無聲地滑開一道窄縫,露出裏麵嵌著的,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保險櫃。瞳孔掃描,指紋驗證,密碼輸入。一係列操作行雲流水。
沉重的保險櫃門無聲開啟。裏麵沒有成遝的鈔票或炫目的珠寶,隻有幾份封存嚴密的文件,以及一支小巧的,泛著冰冷銀輝的金屬注射器,靜靜地躺在絲絨襯墊上。
針管細長,裏麵流淌著一種近乎無色粘稠的液體,在保險櫃內部幽微的燈光下,折射出詭秘的光澤。
蕭硯修長的手指穩穩地握住了那支注射器。金屬的冰冷觸感瞬間驅散了所有虛幻的溫度。他眼底最後一絲猶豫消失殆盡,隻剩下大野心家孤注一擲的冰冷火焰。
.
頂樓走廊盡頭的消防通道口,燈光比別處更暗一些。沈燼背靠著冰冷堅硬的水泥牆壁,指尖夾著的煙已經燃了大半,猩紅的火點在昏暗中明明滅滅。他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霧湧入肺腑,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灼燒感,卻壓不住心底翻騰的冰冷和煩亂。
辦公室厚重的門緊閉著,隔音效果極佳,裏麵是徹底的死寂。方才蕭母那穿透門板的尖利嘶吼,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此刻都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卻又沉重地壓在他的神經上。
陳有才咳血的臉,念念沉睡的容顏,蕭硯平靜無波的眼神,還有蕭母那句淬了毒的“下賤Alpha”“肮髒東西”,無數聲音和畫麵在腦中瘋狂撕扯。他感覺自己像被拋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被來自不同方向的強力撕扯著,找不到出口。
消防通道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趙秘書那張訓練有素看不出情緒的臉探了進來。
“沈先生,”趙秘書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職業性的平板,“夫人已經送走了。蕭先生請您進去。”
沈燼掐滅煙蒂,隨手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下喉嚨裏那股煙草的澀意和更深的煩悶。他沉默地點點頭,跟在趙秘書身後,重新走向那扇緊閉著的象征著權力與隱秘的門。
辦公室內已被清理過,碎裂的瓷片和潑灑的茶水消失無蹤,光潔的大理石地麵映著頂燈,空氣裏彌漫著一種強力空氣清新劑的味道,試圖掩蓋之前所有的混亂氣息。蕭硯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門口,望著窗外被雨水衝刷的迷離城市。
聽到腳步聲,蕭硯緩緩轉過身。
他的臉上已經恢複了慣常的平靜,甚至帶著仿佛剛剛處理完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輕鬆。額角的疤痕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溫順無害。他看向沈燼,目光平靜地掠過他身上,最後落在沈燼的臉上,眼神溫和,帶著一絲詢問:
“等很久了?抱歉,處理一點家事。”
他的語氣自然得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衝突從未發生。他甚至還微微彎了下唇角,那笑容純淨得如同雨後的晴空,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沈燼看著這張臉,看著這雙清澈見底,仿佛盛滿無辜和依賴的眼睛,心髒卻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袖口那幾點暗紅如同針紮般提醒著他。眼前的平靜,這溫和的笑容,底下是否藏著算計。
他垂下眼瞼,避開蕭硯的目光,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程式化的恭敬:“少爺言重了。職責所在。”
蕭硯仿佛沒有察覺到他刻意拉開的距離,輕輕“嗯”了一聲,轉身走向辦公桌。“走吧,送我去醫院複診。額角這疤還是沒有的好看。”他的語氣隨意,帶著點對自己傷口的無奈。
車子平穩地駛入夜色,雨水敲打著車窗,發出細密的聲響。沈燼沉默地駕駛,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雨幕中的路況。副駕上的蕭硯似乎有些疲憊,微微合著眼,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額角那道淺粉色的疤痕在窗外流轉的光影中若隱若現,帶著一種脆弱的易碎感。
車廂內很安靜,隻有雨刷規律的刮擦聲和引擎低沉的嗡鳴。
“沈燼,”蕭硯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剛睡醒般的慵懶和不易察覺的沙啞,“我母親今天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他微微側過頭,看向沈燼緊繃的側臉輪廓,眼神在昏暗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清澈真誠,“她隻是壓力太大了。林家的事,老宅那邊,讓她有點失控。那些話,不是她的本意,更不是我的意思。”
沈燼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骨節泛白。他沒有轉頭,目光依舊死死盯著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麵,聲音從緊抿的唇間擠出:“我知道。少爺不必解釋。”
蕭硯靜靜地看著他冷硬的側臉,看著他下顎線繃緊的弧度,看著他眼底深處那層無法融化的冰。幾秒鍾的沉默後,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他不再說話,重新將頭靠回椅背,閉上了眼睛。隻是,那隻放在腿上的手,指尖極其輕微地蜷縮了一下,像是在無聲地確認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