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燼準時出現在摩天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入口。他換回了自己洗得發白的夾克和牛仔褲，那套嶄新的黑色運動服被他仔細地疊好，裝在一個幹淨的袋子裏。
    電梯直達頂層。門開，依舊是那片空曠得令人心慌的寂靜。蕭硯已經坐在辦公桌後，穿著質地精良的米白色羊絨衫，襯得他膚色愈發白皙幹淨。他正低頭看著一份財經報紙，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陰影，整個人散發著一種不諳世事的寧靜氣息。
    聽到電梯聲，他抬起頭，看到沈燼，臉上立刻綻開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清澈的眼底盛滿了純粹的喜悅。“早啊，沈燼！”他的聲音帶著晨起的清亮，像林間躍動的溪流。
    沈燼微微頷首：“少爺早。”他的目光快速掃過蕭硯的臉龐、脖頸、手臂，確認沒有任何異常。他拎著袋子走過去，放在辦公桌邊緣。“衣服，洗過了。”
    蕭硯的目光落在袋子上，又抬眼看向沈燼身上那件舊夾克，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帶著點不讚同，但很快又舒展開，笑容依舊溫和：“其實你穿著挺好看的，很精神。不過，既然是工作服，以後執行任務或者跟我出門的時候，還是穿上吧，安全也方便些。”語氣帶著商量的口吻，卻是不容置疑的要求。
    “是。”沈燼沒有爭辯。
    蕭硯放下報紙，站起身，走到沈燼麵前。他比沈燼矮了大半個頭，微微仰著臉看他，眼神關切：“昨天…真的沒受傷嗎？我看你走路姿勢好像有點不太自然？”說著，他的目光落在沈燼的左肩上，帶著小心翼翼的探詢。
    沈燼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肩膀的鈍痛還在，但他早已習慣忍耐。“沒有。”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那就好。”蕭硯似乎鬆了口氣，但眼底的擔憂並未完全散去。他忽然伸出手，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沈燼左肩靠近鎖骨的位置。
    指尖微涼，帶著一絲幹淨的消毒水味，觸感輕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沈燼卻猛地後退一步，避開了那觸碰。動作迅捷得帶著本能的戒備。他抬眼看向蕭硯，眼神銳利如刀鋒出鞘，帶著一絲來不及掩飾的警惕和冷硬。
    空氣瞬間凝固。
    蕭硯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清澈的眼底迅速蒙上一層水汽，像受驚的小鹿，充滿了錯愕、受傷和無措。他收回手，指尖有些不安地蜷縮起來，聲音低低的，帶著明顯的失落和委屈：“對，對不起，我隻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沒事，我沒別的意思…”
    沈燼看著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那戒備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他無法控製。但麵對蕭硯此刻純然無辜的受傷表情，那本能又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煩躁和一絲荒謬的愧疚感。
    “沒事。”他生硬地開口，試圖緩和氣氛，聲音卻依舊幹澀緊繃，“我習慣了。不喜歡別人碰。”
    蕭硯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顫動著，遮住了眼底翻湧的情緒。再抬眼時，他勉強扯出一個有些蒼白的笑容，眼底的水光還未完全褪去：“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他轉過身，走回辦公桌後，拿起咖啡杯，指尖微微發白。“今天沒什麼特別的安排，陪我去趟畫廊吧，有個小畫展，家裏安排的，推不掉。”他的聲音帶著點強顏歡笑的意味。
    “是。”沈燼應道。那道無形的壁壘，似乎因為剛才的觸碰和躲避，變得更加厚重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