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9愧疚是馴服最有效的鞭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3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腦子裏亂作一團,沈燼走出台球廳後,無視了停靠在馬路邊等他的黑色轎車,低著頭一路走回了自己在醫院附近租的廉價出租屋。
鑰匙在鎖孔裏轉動,發出幹澀的摩擦聲,門內是逼仄的單間,一張床,一個掉漆的衣櫃,一張瘸腿的桌子,僅此而已。
沈燼反手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台球廳裏刺鼻的血腥味、硝煙味,毒蠍淒厲的慘叫,還有那鬼魅般出現又消失的槍手畫麵在他腦海裏反複衝撞,攪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低頭,看著身上嶄新的黑色運動服。麵料柔軟舒適,剪裁合體,此刻卻像一層黏膩的蛇皮,緊緊裹著他,他粗暴地一把扯下拉鏈,將上衣脫了下來,狠狠摔在床上。動作太大,牽動了剛才搏鬥時挨了幾下悶棍的肩胛骨,傳來一陣鈍痛。
暗處的槍手,是蕭硯派來的,那精準到冷酷的一槍,廢掉毒蠍手腕的同時,更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
他以為自己是在撕咬獵物,卻不過是主人手中的鏈子還沒收緊,被允許展示一下獠牙,一旦越界,那根冰冷的鏈子就會瞬間勒緊他的喉嚨。
沈燼走到床邊,拿起那件被摔皺的運動服上衣,指尖觸碰到麵料,還能清晰回憶起毒蠍鮮血噴濺時,幾滴溫熱液體濺在上麵的感覺。他厭惡地皺眉,卻最終沒有將它扔掉,仔細疊好,放在床頭。這是工作服,是枷鎖,也是提醒。提醒他,他欠下的債,遠不止那十五萬醫藥費。他現在是蕭硯的狗,一條被戴上項圈,連撕咬都需要主人允許的狗。
但他需要這份工作,為了念念,任何屈辱,任何懷疑,都必須咽下去。做一個合格的保鏢,不多問,不多說,執行命令,僅此而已。這是他給自己劃定的界限,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蕭硯。
沈燼盯著那兩個字,沒有動作,等到屏幕亮了又滅,鈴聲再一次固執地響起來。他閉了閉眼,壓下情緒,劃開接聽。
“沈燼?你沒事吧?”電話那頭,蕭硯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急切和擔憂,透過聽筒清晰地傳來,甚至能聽出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剛聽說你那邊不大順利,還動了槍,你還在那裏嗎?有沒有受傷?”
沈燼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那擔憂聽起來如此真實,如此無辜。
“沒事。”沈燼的聲音幹澀,刻意壓得很平,“毒蠍已經警告過了。”
“真的沒事嗎?”蕭硯追問,語氣裏的關切幾乎要溢出來,“我聽到消息嚇了一跳,都怪我,不該讓你去那種危險的地方的。有沒有人找你麻煩吧,要不我派車去接你來公司。”
“不用。”沈燼拒絕得幹脆利落,“我回住處了。沒受傷。”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謝謝少爺關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似乎在消化他過於簡潔的回答。然後,蕭硯的聲音明顯鬆了口氣,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那就好,那就好,嚇死我了。你安全就好。那你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了。”他頓了頓,聲音又軟了幾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那個毒蠍沒把你怎麼樣吧?”
“沒有。”沈燼回答,目光落在自己指關節上的一點擦傷上,語氣沒有絲毫起伏,“他以後應該不敢再騷擾你朋友了。”
“太好了,謝謝你沈燼。”蕭硯的聲音立刻雀躍起來,充滿了真誠的感激,“我就知道找你準沒錯,你真的很厲害,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明天見。”
“嗯。”沈燼應了一聲,沒等對方再說什麼,直接掛斷了電話。
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忙音,蕭硯緩緩將手機從耳邊拿開。他站在頂層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已是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在他眼底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他臉上那層擔憂和慶幸如同劣質的油彩,一點點剝落,露出底下冰冷堅硬的岩石。
沈燼的反應太正常了,正常得近乎刻意。
沒有疑問,沒有抱怨,甚至沒有一絲情緒波動,隻有機械的彙報和疏離的感謝。
他完美地扮演了一個“合格”的保鏢——沉默、高效、不問緣由。
但這恰恰是蕭硯最不願意看到的。
一條隻是機械執行命令的狗,和一條被馴服得心甘情願為主人赴湯蹈火的忠犬,有著天壤之別。前者可以被替代,後者才是他真正需要的基石。他需要沈燼的信任,需要他的依賴,需要他心甘情願地將自己的弱點、自己的忠誠,毫無保留地交到他手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豎起一道無形的、沉默的壁壘,將他隔絕在外。
這種距離,讓蕭硯感到一種失控的煩躁。
他走到吧台,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辛辣感順著喉嚨滑下,卻無法驅散心頭的陰霾。
沈燼看到了槍手,他一定知道那是自己派去的,但他選擇了沉默,不是屈服,是無聲的對抗,他在用行動告訴蕭硯:我為你做事,但別想掌控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內心。
“嗬…”蕭硯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杯壁。硬骨頭果然沒那麼容易啃下來。磨掉表麵的桀驁隻是第一步,要敲碎那層堅硬的、保護著核心的沉默外殼,需要更精準的錘子,更**的餌。
單純的善良和依賴似乎還不夠,還需要更強烈的催化劑。一種能瞬間擊穿所有防備,將感激和保護欲推向極致的情感衝擊。
蕭硯的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算計。
他需要一場意外。一場足夠真實,足夠危險,足以讓沈燼肝膽俱裂,徹底撕開他沉默外殼的意外。地點不能太刻意,時機要恰到好處。要讓沈燼覺得,是他保護不力,才讓主人陷入了險境。
愧疚,是馴服最有效的鞭子。
蕭硯放下酒杯,走到辦公桌前,打開了那個隱藏的屏幕牆,他調出了沈燼離開野火台球廳後,附近幾個路口的監控畫麵。畫麵中,沈燼的身影在昏暗的街道上拉長,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杆孤獨而倔強的標槍。
他的目光追隨著那個身影,勾了勾嘴角,看來需要一點更刺激的戲碼了。
蕭硯再一次拿起內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