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鍾讓陸崢在七點半準時睜開眼，窗外的陽光已越過窗台，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沒有警笛，沒有急促的電話鈴聲，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
    陸崢翻了個身，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看了幾秒，昨晚的夢境悄然浮現：沈辭淺綠的眼眸，肩頭停著那隻叫“光”的透明小人，翅膀扇動的藍光將那雙眼眸映得像浸在水裏的翡翠，清透又溫潤。
    他緩緩坐起身，後頸的舊傷在晴好天氣裏安分了許多，隻剩一點隱約的存在感，像沈辭留在他生活裏的痕跡，不強烈，卻揮之不去。
    客廳裏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什麼小動物在活動。
    陸崢走出去，腳步頓在臥室門口。
    沙發上蜷縮著一個人沈辭不知何時跟來的。
    他仍穿著那身素白棉麻衣，赤著腳，長發淩亂地鋪在沙發墊上，身體蜷成一團，像隻受驚的貓。
    陽光落在他臉上，能看清細細的絨毛，長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帶著一種脆弱的安靜。
    陸崢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明明鎖了門。
    而且，從老林界到市區的家，直線距離三十公裏，全是山路和高速，沈辭是怎麼跟來的？徒步？不可能。搭車？他這副模樣，哪個司機敢載？
    “沈辭。”陸崢走過去，蹲在沙發前，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你怎麼在這？”
    沈辭被驚醒，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淺綠的瞳孔在看清陸崢的瞬間，立刻褪去朦朧睡意，漾起一層清亮的光，像被晨光喚醒的湖麵。
    他撐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陸崢。”
    簡單的兩個字，卻帶著顯而易見的親昵。
    陸崢又問了幾個問題，看著沈辭一臉“我聽不懂”的茫然，想到他神秘的來曆，便沒再多問。
    無奈之下，陸崢走到冰箱前打開門，裏麵除了幾瓶礦泉水和速凍餃子，依舊空空如也。
    “餓了嗎？”
    “餓？”沈辭重複著這個詞，眼裏滿是困惑。
    陸崢看著他迷茫的表情，有些頭疼，突然倍感壓力。
    他關上冰箱門，走到沈辭麵前，歎了口氣：“我去樓下買早餐，你……”他頓了頓，看向沈辭，“今晚送你回去。”
    沈辭一聽，立刻伸手抱住陸崢的胳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聲音悶悶的：“陸崢……不、走。”溫熱的呼吸透過睡衣布料滲進來，帶著點草木的清香。
    陸崢的胳膊被抱得很緊，能感覺到對方身體的輕顫——不是害怕，是依賴。
    他忽然想起王鵬以前說過的話：“有些動物啊，認主。小時候第一眼看見誰，就跟誰一輩子。”
    陸崢指了指窗外的太陽：“會不會難受？”
    沈辭琢磨了一會兒他的話，搖了搖頭：“不。”
    “那以後和我住。”陸崢自己也愣了愣，隨即想到“保護人民是自己的責任”，便說服了自己。
    沈辭愣住了，淺綠的眼睛裏滿是困惑，顯然沒理解“一起住”的意思。
    “就是住在這裏，不用再……”陸崢頓住，他不知道沈辭以前住在哪，是那座午夜山的木屋嗎？“以後這裏也是你的家。”
    沈辭的眼睛慢慢睜大了，淺綠的瞳孔裏像是落滿了星光，他試探著問：“可以？”
    “可以。”陸崢看著他瞬間亮起來的表情，心裏某個角落忽然軟了，“不過，你得換身衣服，還有……”他指了指沈辭赤著的腳，“以後在家也要穿鞋。”
    沈辭立刻點頭，像是怕他反悔，從沙發上跳下來，赤腳踩在地板上，站在他麵前，仰著頭看他，淺綠的眼睛裏滿是雀躍的笑意，像得到糖果的孩子。
    陸崢打開衣櫃，翻出一件沒穿過的新T恤和運動褲：“換上。”
    沈辭看著衣服，又看看他，沒動。
    “穿這個。”陸崢指了指他的棉麻衣，衣角不知何時沾了灰塵，“髒了，我們換一套。”他盡量說得簡單直白。
    沈辭似懂非懂，拿起T恤，笨拙地往頭上套，結果把自己裹成了一團。
    陸崢看得頭疼，伸手幫他把衣服理順，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後頸的皮膚，細膩得像上好的瓷器。
    “別動。”他低聲說，幫沈辭拉好袖子，又係好運動褲的鬆緊帶，褲子太長，堆在腳踝處，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鞋。”陸崢從鞋櫃裏翻出一雙備用的拖鞋，放在沈辭腳邊，“穿上。”
    抬頭時，正對上沈辭淺綠的眼睛近在咫尺，能清晰看到裏麵映出的自己的臉，還有毫不掩飾的依賴。像剛出生的小雞，認定了第一眼看到的活物。
    陸崢的心髒像是被什麼輕輕撞了一下，有點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