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崢的心頭莫名一暖，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
    他走上前，看著沈辭腳踝處那道淺淺的紅痕，突然問：“這是什麼？”
    沈辭低頭看了看，抬手想摸，卻又縮了回去，淺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藤。”
    “藤？”
    “嗯。”沈辭點頭，指向玻璃罩上的藤蔓紋，“綁的。”
    陸崢的眉頭皺了起來。
    被藤蔓綁過？是誰？他還想再問，沈辭卻突然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到三樓的木屋前。
    屋裏的陳設和昨晚一樣，隻是桌子上的陶罐裏，那幾支幹枯的蘆葦竟抽出了一點嫩綠的新芽。
    “看。”沈辭指著新芽，淺綠的眼睛裏滿是邀功的笑意，“活了。”
    陸崢看著那點脆弱的綠色，又看了看沈辭幹淨的笑容，突然覺得，這座午夜才會出現的山，或許並不全是危險。
    陸崢盯著陶罐裏的新芽看了很久。
    幹枯的蘆葦杆堅硬如鐵，那點嫩綠卻從裂縫裏鑽出來，帶著濕潤的光澤，像是剛被晨露滋潤過。
    “它昨天還沒長。”陸崢伸手碰了碰新芽，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和沈辭的體溫很像。
    沈辭蹲在桌邊，下巴擱在手臂上，淺綠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新芽，像在守護一件稀世珍寶。
    “陸崢來了，它就長了。”他說得認真，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陸崢的心輕輕顫了一下。
    他想起石門上的藤蔓紋，想起那些玻璃罩底座的走線。
    這座山的一切，似乎都和“生命”有關，包括這些看似靜止的陳設。
    “你每天都在這裏嗎？”他在沈辭身邊蹲下，目光掃過木屋的角落。
    那裏堆著一些曬幹的草藥，葉片上還沾著細碎的泥土，像是剛采回來不久。
    沈辭點點頭，拿起一片草藥遞給他：“治……疼。”他指了指陸崢後頸的舊傷，眼神裏帶著點擔憂。
    陸崢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自己的彈痕。這傷半年來陰雨天必痛，連隊裏的隊醫都沒辦法，沈辭是怎麼知道的？
    “你怎麼知道。”
    “能……感受到。”
    “感受到？”陸崢指尖的動作頓住，後頸的舊傷像是被這句話輕輕拂過，那股陰雨天常有的鈍痛竟真的淡了些。他看著沈辭淺綠的眼睛，那裏麵沒有絲毫說謊的閃躲，隻有一片清澈的認真。
    沈辭似乎不太會解釋複雜的事，隻是又把草藥往他手裏推了推，另一隻手輕輕按在自己的頸側，模仿著疼痛的樣子皺了皺眉，再鬆開時，眉眼又舒展開，帶著“這樣就好了”的示意。
    陸崢接過那片草藥，葉片幹燥卻帶著草木的清香，指尖碾過葉脈時，能摸到細微的絨毛。
    天邊不知何時泛起了魚肚白，原本墨色的山林邊緣開始變得模糊，像是被晨光暈開的墨團。木屋的牆壁也在微微發亮，那些原本清晰的木紋正在變淡，連桌上陶罐裏的新芽，光澤都黯淡了幾分。
    “要走了。”沈辭的聲音裏帶著點不舍，他快步走到陸崢麵前，淺綠的眼睛裏映著漸亮的天光，“陸崢還來嗎？”
    陸崢看著他眼底的期待，又看了看陶罐裏那點即將被晨光吞沒的嫩綠，喉結動了動：“會來。”
    沈辭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淺綠的月牙。
    他忽然伸手，輕輕碰了碰陸崢的後頸，指尖的微涼像一滴露水落在皮膚上，瞬間驅散了最後一絲隱痛。
    “等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