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崢花了整整三分鍾，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不是你哥。”
    他撥開對方的手，站起身退開半步，重新啟動了大腦裏的“警戒程序”。
    眼前的人看起來二十歲左右，身高約莫一米七五，身形偏瘦，除了那身不合時宜的素白棉麻衣，最顯眼的是赤著的腳——腳踝處有一道淺淺的紅痕，像是被某種藤蔓勒過。
    他的目光反複掃過對方的眼睛。淺翡翠色的瞳孔不是美瞳，虹膜的顏色從中心向外漸變，邊緣泛著淡淡的金，在牆壁透出的綠光裏，甚至能看到類似葉脈的紋路。
    “哥。”對方卻固執地重複了一遍，也跟著下床，赤著腳踩在地板上，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追著陸崢的腳步，始終保持著半步的距離，淺綠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背影，像怕他突然消失。
    陸崢：“……”
    他突然覺得，對付窮凶極惡的歹徒時，都沒這麼棘手過。
    “我叫陸崢。”他換了種方式，指著自己的胸口，“陸、崢。”
    對方看著他的嘴型，模仿著：“陸……崢？”聲音軟軟的，帶著點不確定，尾音微微上揚，像羽毛搔過心尖。
    “對。”陸崢點頭，“你呢？”
    對方眨了眨眼，淺綠的瞳孔裏閃過一絲困惑，似乎沒理解“你呢”的意思。
    他沉默了幾秒，突然指向窗外——那裏有一片竹林，淡綠色的光透過竹葉灑下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辭。”他輕聲說，“沈、辭。”
    “沈辭。”陸崢重複了一遍，把這個名字記在心裏。
    他環顧這間木屋，陳設簡單到近乎簡陋：一張木床，一個原木衣櫃，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子上放著一個陶罐，裏麵插著幾支幹枯的蘆葦。
    沒有電器，沒有現代用品，甚至沒有鏡子。
    最奇怪的是牆壁——看似是原木拚接，卻隱隱透出淡綠色的光，用手觸摸，能感覺到輕微的震動，和樓下的嗡鳴聲頻率一致。
    “你住在這裏？”陸崢問。
    沈辭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走到桌邊拿起那個陶罐，遞給陸崢。陶罐的陶土帶著溫潤的光澤，裏麵的蘆葦幹得發硬，卻依舊保持著挺拔的姿態，像被某種力量定格了。
    陸崢沒接，目光落在沈辭的腳上。
    赤著的腳掌踩在地板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甚至連溫度都沒改變——就像他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某種全息投影。
    “跟我來。”陸崢突然轉身往外走。他需要驗證一個猜想，關於這座山，關於這些會呼吸的“展品”，還有眼前這個叫沈辭的神秘人。
    沈辭立刻跟了上來，亦步亦趨，像條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似乎對樓下的玻璃罩毫不意外，路過雪豹的罩子時，那隻原本慵懶的雪豹突然站起身，對著沈辭低低地嗚咽了一聲，像在撒嬌。
    沈辭抬手，隔著玻璃摸了摸雪豹的頭，動作自然得像在**自家寵物。
    陸崢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剛才試過，這些玻璃罩堅硬得驚人，用戰術刀敲擊都隻留下一道白痕，可沈辭的手指落在上麵時，玻璃竟泛起了一圈淡淡的漣漪，像水麵被觸碰。
    更詭異的是雪豹的反應——野生動物對陌生人類的警惕性刻在骨子裏，更何況是被關在“籠子”裏的，可它看沈辭的眼神，隻有全然的信任。
    “它們是你的？”陸崢指著玻璃罩，聲音有些發緊。
    沈辭看向他，淺綠的眼睛裏帶著點邀功的意味，用力點頭。
    他走到黃金蟒的罩子前，敲了敲玻璃，原本盤著的黃金蟒立刻舒展開身體，腦袋湊近，吐著綠色的信子，親昵地蹭著玻璃壁，發出“嘶嘶”的輕響。
    陸崢的後背泛起一層涼意。
    他不是沒見過養異寵的，但沒人能讓雪豹和黃金蟒同時表現出馴服。
    更重要的是，這些動物的狀態太“完美”了——沒有應激反應，沒有焦躁，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保持著絕對的平穩，像設定好程序的精密儀器，卻又真實地活著。
    “它們……一直在這裏？”沈辭這次聽懂了，他走到玻璃罩旁，指尖撫過上麵的藤蔓紋，紋路立刻亮起淡綠色的光。
    “家。”他指著玻璃罩，又指了指自己，“我的。”
    家？陸崢皺眉。把活物關在玻璃罩裏當家？
    他突然想起手機裏的照片——屏幕上隻有黑漆漆的樹林，這座山、這些玻璃罩、甚至沈辭，都沒有被記錄下來。
    “這裏，隻有我能看見？”沈辭茫然地搖頭，又點頭，然後拉住陸崢的手，把他拽到石門前。
    他抬手按在石門上的藤蔓紋上，淡綠色的光再次亮起，石門緩緩打開。
    門外還是那片熟悉的山林，月光清冷，防火道盡頭的越野車安靜地停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