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名燼 002,清名燼(1)規則與狐狸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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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漾晚上過來,我給你講講戲呀?”
何思漾恢複意識後,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把他惡心吐了。他眨眨眼睛,在看清眼前的人後不免心驚。
那人有一雙與秦雲宵極其相似的桃花眼,眼尾細而略彎,捎向上翹,四周還略帶紅暈。隻不過秦雲宵的眼睛一向溫柔含笑,眼前人的眸底卻流轉著深潭般幽暗的光,像隻慵懶又狡黠的狐狸。
那便暫且叫他“狐狸男”吧。
何思漾快速整理好心情,他掃了眼桌上的酒杯,計上心來,不動聲色地與“狐狸男”打太極:“能有這樣的機會,我當然是非常願意的,可惜我現在有些醉了,怕是會犯困走神,等明天我精神好的時候再找你補,如何?”
“狐狸男”笑**地問道:“原來小漾喜歡在白天?”
“嗯?嗯……”
“白天就白天,”“狐狸男”欣然應允,“既然醉了,那我送你回房吧。”
何思漾道謝:“好,麻煩你了。”
“不必言謝,”“狐狸男”眨眨眼睛,“你願意開口,我就願意應。”
這句話曖昧得讓何思漾不知道如何回應,隻能清咳兩聲緩解尷尬。
電梯數字跳得慢,兩人的肩線隔著半拳空隙,呼吸聲在安靜裏發沉。
為了避免多說多錯,何思漾幹脆選擇了不說。他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眼睛卻四處亂瞟,觀察著這個所謂的遊戲世界。
做得還挺真實,他心裏犯嘀咕。
他曾跟隨何度輾轉於諸多晚宴聚餐之間,那些場景於他而言,仿佛是一幅幅不斷重複的陳舊畫卷。
而如今,這千篇一律的熟悉感卻成了何思漾別樣的慰藉,宛如一根錨,讓他那顆漂泊無依的心有了片刻的安穩。
何思漾以為自己做得隱蔽,殊不知他的這些小動作全都被身旁的人看了去。
“緊張?”“狐狸男”問道。
“還好。”何思漾說道。
原本是放鬆了一些的,突然被提問,他又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狐狸男”笑道:“你這樣會給我一種錯覺。”
“什麼錯覺?”
沒等“狐狸男”回答,電梯到了。門緩緩拉開,有兩人從內走出,何思漾下意識往旁讓,肩膀便撞上了身旁的“狐狸男”。
“叮咚——恭喜玩家何思漾解鎖本次遊戲關鍵任務目標。目標信息如下:耿星陌,男性,年齡30歲,籍貫凜江。其於演藝領域深耕九年,憑借卓越的表現與精湛的技藝,在業界嶄露頭角,曾榮膺多項演藝大獎,成就斐然。”
“您本次遊戲的任務是——幫助耿星陌順利退出娛樂圈。目前耿星陌的好感度為:10。係統溫馨提示您,任務目標好感度等於玩家生命值,生命值低於0時,將觸發遊戲失敗判定,導致角色永久性死亡,請玩家注意生命狀態。”
何思漾:“……”
“10”,“好感度”,“生命值”,“遊戲失敗”,“永久性死亡”。
這幾個詞像生了根,在何思漾的腦海裏反複盤旋。它們不受控製地循環往複,在思緒裏沉沉浮浮,攪得他太陽穴隱隱發緊,連帶著整個腦袋都昏沉發脹,連集中精神都成了難事。
也就是說,他得保證在完成任務的同時,讓這個叫“耿星陌”的狐狸男不厭惡自己,否則他的重生之旅就到此為止。
雖然從目前來看,耿星陌對他的好感度已經岌岌可危,何思漾卻沒有一點生命在倒計時的緊迫感。
這不還有10分嗎,他樂觀地想。
低是低了點,但一分也是愛啊。
何思漾向來會把自己哄好。
到了房間門口,何思漾摸出房卡,“嘀”一聲刷開門鎖,正要推門進去。
“小漾。”耿星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何思漾轉過身來:“還有事嗎?”
燈光下,耿星陌站在幾步之外,他微微啟唇,像是要說什麼,那雙慣常含笑的桃花眼此刻沉沉的,裏麵翻湧著何思漾讀不懂的情緒。
何思漾的耐心是會分給他覺得重要的人,但一個本身就沒耐心的人也分不出來多少。
他的耐心於沉默中即將告罄,不耐地呼了口氣。耿星陌忽然極輕地低笑了一聲,那笑聲轉瞬即逝,快得像何思漾的錯覺。
耿星陌道:“祝你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何思漾一愣,象征性地彎了彎嘴角:“嗯,你也是。還有事嗎?”
“沒了。”
何思漾點點頭,轉身關門落鎖。
原來是叫“耿星陌”嗎,他思考著。
星垂浩渺,陌繞煙霞。
確實神秘,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何思漾放棄了思考,往房間裏麵走去。他今天接連經曆了出櫃、離開何家、飛機墜海和進入遊戲世界,實在身心俱疲,隻想好好睡一覺。
然而,就在他經過浴室門口時,異變陡生——
一股淩厲的勁風毫無征兆地從虛掩的浴室門後襲來,直取他的後頸!
多年錘煉出的本能瞬間爆發,何思漾的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向側麵擰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致命的手刀。
襲擊者顯然沒料到目標反應如此迅捷,一擊落空,身形微滯。何思漾眼中寒光一閃,趁此空隙,左手如鐵鉗般閃電探出,精準地扣住對方手腕,同時右肘狠狠向後撞去。
“呃——!”
一聲悶哼伴隨著骨頭錯位的脆響從浴室門後傳來。
何思漾毫不留情地擰轉對方手腕,將其手臂反剪在背後,正欲將其徹底製服——
“呼——!”
另一道黑影竟從他側後方的衣櫃裏猛地撲出,手中寒光閃爍,直刺他腰肋!
何思漾瞳孔微縮,反應快到了極致。他果斷放棄對第一個襲擊者的完全控製,身體借力向旁邊急旋,右腿如鞭子般帶著破風聲橫掃而出。
“砰——!”
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第二名偷襲者的腰腹,那人慘嚎一聲,如同被重錘擊中,整個人倒飛出去,狠狠砸在牆壁上,又軟軟滑落在地,手中的小刀也掉在了厚地毯上。
“就這點本事?”
何思漾走到茶幾旁,慢條斯理地抽出幾張紙巾,細致地擦拭著每一根手指。
他倏地想起他第一次和人打架,喜提慘敗,鼻青臉腫地趴在地上,渾身散架了一樣疼。那人揪著他的頭發,用著發音奇怪的英語嘲笑道:“Soboring。”
然後被何思漾吐了口水。
環境決定了一個人的成長。這件事深深地影響著何思漾,以至於截止到高一開學之前,他每次打架贏了都要學著當初那人裝上一句。
”You”renotworthmytime.”
或者——
”Thisisahollowvictory.”
可惜的是,和他打架的人學習都很差,因此他的這幾句裝逼英文根本沒人聽得懂。
回憶到此結束,再想下去就太尷尬了。何思漾的手腕隨意一甩,那團帶著汙漬的紙巾不偏不倚,正蓋在腳下**的男人臉上,帶著無聲的輕蔑與侮辱。
“誰先交代,誰先離開。”他淺色的瞳孔裏噙著笑,露出似有若無的嘲弄,尺度剛好讓人難以發作,“至於留下的那個人,什麼時候離開,又以什麼形態離開,看我心情。”
什麼形態。
埋伏在浴室的那人打了個寒顫:這是要分屍啊!
他也是收錢辦事,可不想因此搭上性命。正要和盤托出,就聽見他的搭檔罵罵咧咧道:“還看你心情,小白臉,法治社會你敢拿老子怎麼辦?會用刀嗎,s過人嗎,見過血嗎,毛都沒長齊還在這兒威脅上了!”
何思漾踱步到沙發前坐下,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玻璃茶幾上敲擊,發出規律的脆響,好像在給搭檔打節拍。
他默默抱緊了自己,不去阻止搭檔的作死。不過,如果搭檔死了,他應該能活下來吧?
如此想著,他恨不得讓搭檔再多罵一點,連帶著自己的那份一起。然而搭檔是個沒文化的,翻來覆去的詞也就是“狗崽子”“娘們jj”這幾個詞,毫無新意,聽久了隻會讓人感到麻木。
他悄悄抬頭觀察何思漾的神色,隻見對方垂著眼睫,搭檔那閃著寒光的折疊刀在他指間翻飛,舞出令人眼花繚亂的銀亮軌跡。
終於,似乎是聽膩了,何思漾收起了刀,目光轉向他:“你有要說的嗎?”
他求之不得,在搭檔震驚的目光中跪坐了起來:“我說!我全說!”
“媽的,浩子你個慫蛋!”
何思漾滿意地點點頭,示意他開始。
“前天晚上十點多,我和虎哥收到了一條匿名短信,給我們一人十萬,要我們今天晚上六點之前埋伏在這裏。我和虎哥打暈了兩個酒店保潔,換了衣服拿著房卡就進來了。”
何思漾挑了挑眉:“沒了?”
浩子咽了咽口水:“沒了。”
“哦,”何思漾點頭道,“那你去s吧。”
“我明明都說了!”浩子驚恐道。
“你說全了?”
“……”
“那不就行了。”
“……”
浩子出了一身冷汗,他預感如果他把隱瞞的那部分說了,他的下場會更慘。
就在浩子糾結的時候,虎哥挑釁道:“說啊浩子,告訴這娘們兒,我們潛伏進來是要幹嘛的?”
浩子急道:“你別添亂了!”
“我呸!”虎哥惡狠狠地朝何思漾罵道,“我們就是進來玩兒你的!打暈了往床上一扔,想怎麼c怎麼c,醒過來就再打暈,繼續c!隻要確保玩兒不s,隨便我們怎麼玩兒!”
指尖敲擊玻璃的聲音驟然停止。
浩子兩眼一閉,心道完了。
何思漾緩緩抬起眼簾看向浩子,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裏,隻剩下凍結的寒光:“原話,是這樣的?”
浩子:“……差、差不多。”
其實雇主隻說把人交給他們,隨便給點教訓但別搞出人*命,具體想讓他們怎麼做並沒有吩咐。但虎哥所說的也正是他們原本想幹的,浩子也就沒有反駁。
何思漾輕輕搖了搖頭,發出一聲近乎悲憫的歎息:“可惜了,法治社會,我不能拿你們怎麼樣。”
虎哥諷刺一笑,話是對浩子說的:“真不知道你在怕個**,頂多關進去幾天就出……”
剩下的話他沒來得及說,也沒機會說了。
銀色的小刀精準地切入他的喉嚨,鮮血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濺落在牆壁和地麵上,綻開一朵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滿嘴汙言穢語,聒噪。”
何思漾收回手,目光冰冷地落在浩子身上,隨後皺了皺眉,“什麼味道?”
浩子連忙夾緊了腿——
他嚇尿了。
“那個,大哥,該說的我已經全說了,能不能……”浩子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我能不能……”
“啪——!”
剩下的話他也沒來得及說完,玻璃碎片如鋒利的刀刃,紮進了頭皮。浩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雙手捂住後腦,身體劇烈地抽搐著,鮮血從指縫間不斷滲出。
何思漾手一鬆,剩下半截花瓶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他蹲下身,冷眼看著浩子的慘狀。
“為……為什麼……”浩子的意識漸漸渙散。
何思漾莞爾一笑:“我說了,留下的那個人怎麼離開,看我心情。”
浩子的大腦好似卡殼了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刹那間,一股惡寒如洶湧的潮水從心底猛地湧起,瞬間爬滿他的全身,讓他頭皮發麻,脊背發涼——
虎哥先死了,留下的不就是他嗎!
“你……我全都說了……你心情……”浩子喃喃道。
“嗯,一開始心情確實還行,”何思漾漫不經心地托著腮,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臉頰,“可我有潔癖,你讓我的心情又變壞了。”
“好可惜,但這隻能怪你自己,不是嗎。”
浩子的神情似哭似笑,一臉的荒誕與無奈。他小心翼翼、為求自保的退縮,反而是在給自己挖掘墳墓。正是他這過度的貪生怕死,成了他致命的枷鎖。
“法治社會……”他閉上眼睛,氣息微弱。
在咽氣的前一刻,浩子聽見何思漾說道:“我知道。不過這裏是遊戲世界,應該問題不大。”
遊戲……嗎?
浩子心想,那他……是真的死了,還是根本沒存在過?
————
浩子死前最後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證實——在這個由係統掌控的世界裏,它確實擁有抹殺存在的權力。
濃稠的血液肆意地在地板上流淌,彙聚成一片片暗紅的血*泊,鞋底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粘膩的血跡,何思漾皺了皺眉。
“叮咚——檢測到玩家何思漾的心願:消除**C浩子與虎哥的存在痕跡。本係統即刻啟動任務執行程序,相關處理已列入優先級序列。此刻任務正在穩步推進,請玩家耐心等待結果反饋。”
就在浩子徹底失去生命體征的刹那,一道刺目的白光毫無征兆地爆發,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
何思漾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眼前已是一片潔淨。
屍*體、血*跡、打鬥的痕跡……所有不該存在的汙穢全都消失無蹤,仿佛剛才的血腥隻是一場幻夢。隻有空氣中殘留的、若有似無的鐵鏽味,證明著係統那高效到令人心寒的清理。
何思漾沉默地靠著床沿坐下,安靜地等待著。大約十分鍾後,懲罰如約而至。
“叮咚——任務已成功達成,現進入代價收取流程。係統將嚴格按照既定規則,精準核算並收取與玩家所實現心願等價的費用。請玩家做好相應準備,以確保費用順利扣除,維持係統運行的穩定與公平。”
沒有預兆的,劇痛驟然爆發。那感覺仿佛有無數把看不見的、燒紅的鋼針,同時從何思漾的骨髓深處向外穿刺。每一寸皮膚都在被無形的刀刃反複切割,每一塊肌肉都在被狂暴地撕扯。
劇烈的**讓何思漾不受控製地蜷縮起來,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大顆大顆地順著額角滾落。
反噬。
何思漾明白,他殺了那兩個人,不可能不付出任何代價。
就在他痛得連意識都開始模糊時,那個冰冷、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再次在他的腦海中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神經:
“本中樞基於量子守恒架構運行,所有願望執行均遵循【**-代價】動態平衡原則。係統可以幫助玩家實現願望,前提是玩家能付出同等的費用。這是遊戲規則,不可違背。在遊戲世界中,**與代價相互製衡。”
“遊戲……規則嗎……”
何思漾在劇痛的浪潮中掙紮,那疼痛如洶湧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幾乎要將他的意識徹底淹沒。然而,在意識的深處,他竟荒謬地升起一絲扭曲的滿意。或許是在這殘酷的公平麵前,他看到了一種別樣的真實。因為一切都已經明碼標價,付出與收獲都被清晰地界定。
他在痛苦中咀嚼著這份扭曲的滿意,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顆苦澀卻又真實的糖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確實是一場公平至極的交易。
何思漾想扯出一個笑容,但極致的痛苦抽幹了他的最後一絲力氣,連動一動嘴角都成了奢望。又硬撐了不到半分鍾,黑暗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徹底吞噬了他殘存的意識。
作者閑話:
求求審核讓我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