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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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額頭抵著門板,冰涼的木紋吸走皮膚的灼熱。
指間的刺痛還在蔓延,血珠緩慢凝聚成更大的圓,砸在地板上,綻開一朵又一朵暗紅的小花。
窗外暴雨如注,密集的雨點瘋狂錘擊著玻璃,呼應著他胸腔裏擂鼓般的心跳。
那急促的敲打聲,每一次落下都狠狠砸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樓下,白河尖銳扭曲的哭訴穿透雨幕,尖針般刺入耳膜:
“爸!他打我!你看我的臉!為了幾張死人照片,他差點掐死我!瘋子!他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白戶沉悶的咳嗽聲響起,伴隨著拖鞋在地毯上拖遝的聲響。他含混不清的安撫斷續傳來:“……小河,少說兩句……一家人……”
“一家人?”白景無聲地咀嚼著這三個字,舌尖嚐到鐵鏽般的腥苦。
他閉上眼,母親被踩踏撕裂的笑容,就在眼前晃動。
七年來積壓的屈辱,被當作貨物評估的冰冷,所有被虛偽“親情”包裹的算計和傷害,在這一刻,如同熔岩衝破地殼轟然爆發。
門外的走廊傳來急促沉重的腳步,拖鞋拍打地毯的聲響停在門口。
鑰匙插入鎖孔的金屬摩擦聲清晰刺耳。
白景猛地睜開眼,眼底血絲密布。
鎖舌彈開的瞬間,他沒有回頭,背對著那片驟然湧入的光線,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柄寧折不彎的寒槍。
“小景!”白戶故作驚惶的聲音響起,帶著令人作嘔的浮誇。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來,臉上的焦急像一張過分用力的假麵,每一個皺紋都透著算計。
白戶身軀靈活地越過一地狼藉的水晶碎片,目標明確地衝向蜷縮在走廊陰影裏抽噎的白河,一把將她拽起,力道大得幾乎將她拎離地麵。
白戶轉向白景,瞬間擠出安撫的虛偽笑容,眼角虛偽地堆疊著皺紋:“哎呀呀!都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才能解決問題嘛!”他聲音拔得又尖又細,試圖蓋過窗外的風雨,“小河年紀小不懂事,都是被我慣壞的!女孩子嘛,脾氣上來了控製不住手腳。我讓她給你道歉!立刻!馬上!”
白戶猛地掐了一把白河的手臂內側,壓低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凶狠:“哭什麼哭!還不快給你哥道歉!”
白河疼得倒抽冷氣,硬生生把嗚咽憋了回去,不情不願地撇著嘴,聲音含混如同夢囈:“……對不起,行了吧!”
“一家人?”白景終於轉過身,聲音淬了冰,在暴雨的背景音裏切割出刺骨的寒意。
他緩緩抬起手,指向白河,指尖因極致的憤怒而難以抑製地顫抖,每一個細微的顫動都凝聚著刻骨的恨意。
“你們也配提”家人”?”
白景的聲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砸在空曠的走廊裏,蓋過了窗外的驚雷:“七年前,我爸媽屍骨未寒,你們像聞到血腥味的鬣狗撲上去,吞掉他們最後一分遺產的時候,想過”家人”嗎?!把我像條狗一樣關在陰暗發黴的閣樓雜物間裏,對著我評頭品足,像評估一件能賣出好價錢的貨物,盤算著把我”賣給”哪個豪門權貴換錢救命的時候,想過”家人”嗎?!”
白景猛地踏前一步,鋥亮的皮鞋狠狠踩在滿地的水晶玻璃碎片上,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炸開,如同他心中那座名為“親情”的廢墟徹底崩塌的聲音。
碎片在他腳下化為齏粉,如同白家最後一點偽善的麵具。
“現在——”白景目光如刀,狠狠刮過白河慘白的臉,落在白戶那張虛偽僵硬的麵皮上,“連他們留在這世上最後一點念想……那張照片……都要徹底毀掉!踩在腳下碾碎!你們——”
白景胸膛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嘔出的血塊,“讓我惡心!”
“白景!你怎麼說話呢!”白戶的臉色瞬間由虛假的關切轉為鐵青,那張和稀泥的假麵徹底碎裂剝落,露出底下猙獰的底色。
虛偽的慈愛蕩然無存,隻剩下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
他指著白景的鼻子,聲音因為極度的羞憤而扭曲變調,唾沫星子甚至濺到了旁邊散落的水晶碎片上:“沒有我收留你,供你吃穿,你早就餓死凍死在街頭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餓死?”白景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荒誕最滑稽的笑話,喉間溢出低沉嘶啞的笑聲。
然而白景眼底的寒冰卻在笑聲中凝結得更加刺骨。“你們掐著我的生活費,逼著我自己去打工,怎麼不說”收留”?把我反鎖在沒有窗戶、堆滿雜物的地下室裏,連我親生父母的葬禮都不讓我露一麵的時候,怎麼不說”恩情”?”
白景往前又逼近一步,強大的頂級Omega氣場伴隨著深入骨髓的恨意洶湧而出,如同無形的風暴席卷整個空間,壓抑得白河幾乎窒息,瑟瑟發抖地往白戶身後縮。
白戶額頭青筋暴起,臉色由青轉白,被這股實質般的壓迫逼得踉蹌後退半步,撞在了身後的牆上。
“那些所謂的”恩情”,不過是你們吸著我父母的血肉,扣在我脖子上索命的枷鎖!”他死死盯著白戶那雙渾濁眼睛裏無法掩飾的驚恐,聲音低沉如同深淵回響。
“現在,這枷鎖——”白景抬起腳,帶著萬鈞之力,狠狠碾在腳下已經粉碎的玻璃殘渣上,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碾磨聲,“我碾碎了。”
“滾出去!”白景抬手,指向樓梯口的方向,指尖穩定,帶著不容置疑的最終裁決,“帶著你們這身令人作嘔的”親情”皮囊,滾出我的視線!”
“你……你……”白戶氣得渾身在顫抖,手指哆嗦著,嘴唇翕動卻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白河更是徹底嚇傻了,縮在父親龐大的陰影裏,大氣不敢出。
白景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間。他拉開衣櫃,抓起一個簡單的黑色雙肩背包,動作快得近乎粗暴。
幾件換洗衣物,母親留下的日記本,以及日記本夾層裏那張被撫平又小心保護起來的,帶著裂痕的照片。
這是他僅有真正屬於他的東西。
白景拉上背包拉鏈,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留戀。
當他背著包再次出現在房門口時,白戶似乎才從巨大的震驚和憤怒中緩過神來,臉上肌肉抽搐,試圖做最後的挽留,聲音幹澀:“小景!你……你去哪兒?外麵下著這麼大的雨!一家人哪有不吵架的,說開就……”
白河則像是終於找到了**口,帶著哭腔發出尖利的咒罵:“滾!滾得越遠越好!死在外麵最好!沒人稀罕你!”
白景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沒有側目,他徑直穿過這對虛偽父女所在的走廊區域,無視那軟弱無力的挽留和惡毒的詛咒,走向樓梯。
腳步聲在空曠的別墅裏回響,堅定而決絕。
樓下客廳的電視還在放著無聊的肥皂劇,喧囂的聲浪顯得愈發空洞可笑。
白景目不斜視,穿過這華麗而腐朽的牢籠,走向別墅沉重的大門。
他猛地拉開大門。
瞬間,狂暴的風雨裹挾著冰冷的濕氣狠狠灌入。
狂風吹亂了他額前微卷的碎發,冰冷的雨點密集地砸在他的身上,瞬間打濕了單薄的衣衫,帶來刺骨的寒意。
白景毫不猶豫地,一步踏入了那片混沌,傾瀉而下的雨幕之中。
身後的別墅大門在狂風中發出沉重的**,緩緩合攏,最終“砰”地一聲徹底關閉,將那片令人窒息的虛偽溫暖,那些扭曲的算計和冰冷的惡意,連同白戶最後一聲模糊的呼喊和白河尖利的餘音,一並隔絕在那個金玉其外的牢籠裏。
門內是腐朽的過去,門外是世界冰冷的真實與未知的風雨。
白景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毅然決然地衝入了漫天席地的雨瀑裏。
冰冷的雨水瞬間將他澆透,單薄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卻挺直的脊梁。
水珠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滾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別的什麼。
白景沒有目的地。
隻是朝著遠離這棟別墅的方向,迎著劈頭蓋臉的冰冷暴雨,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前走去。
每一步踏在積水的地麵上,都濺起冰冷的水花。
身後的別墅在雨簾中迅速模糊,縮小,最終徹底隱沒在灰暗的雨幕深處,連同那令人作嘔的“家”的氣息一起,被衝刷得幹幹淨淨。
雨水肆意衝刷著他的身體,試圖冷卻他胸腔裏那團焚燒了七年的怒火與絕望。
四周是無盡的雨聲,單調冰冷,將他與世界隔絕開來。
白景像一顆被拋棄在汪洋中的水滴,沉向無邊的寒冷與黑暗。
白景不知走了多久,雙腳早已麻木,身體因寒冷和疲憊而微微顫抖。
視線被雨水模糊,街燈的光暈在雨中化成一片片朦朧的光團。
就在這漫無目的的漂泊中,一股若有若無的熟悉氣息,穿透了冰冷的雨幕和刺鼻的塵土味,悄然鑽入白景的鼻腔。
幹燥、溫暖,帶著陽光的味道,還有木頭被精心打磨後散發,令人心安的獨特清香。
白景驟然停住腳步,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不斷滴落。
他抬起頭,透過眼前密集的水簾,模糊地辨認出前方路口拐角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小招牌。
暖黃色的燈光在雨夜中勾勒出四個溫柔的字跡——“靜心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