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間，一個臉部皺巴巴、但是眼神卻異常清亮的“巫婆”便出現在眾人麵前，連脖頸上的木伽都被寬大的袍領巧妙地遮掩了大半。
    “看好她。”裴彥對周大斧厲聲下令，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周大斧換好衣服後，連忙點頭哈腰，緊緊跟在林疏月身後，像個盡職的看守，又像個跟班。
    林疏月拖著沉重的腳鐐，步履蹣跚地走出房門，走向醉仙樓前廳那依舊彌漫著笙歌餘韻和不安氣息的所在。
    鶯鶯燕燕們被衙役們驅趕到一處，驚魂未定地聚在一起，低聲啜泣議論著。
    林疏月這副怪模怪樣的“巫婆”打扮突然出現這種地方，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故意用一種嘶啞、蒼老又帶著點神神叨叨的腔調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大廳：“冤魂索命……胭脂血煞……不得安寧啊……”
    她在被人不注意的時候，滴了一些東西在眼睛上，目光就變得渾濁。
    掃過那些花容失色的女子，最終落在其中一個穿著素雅月白紗衣、獨自坐在角落琵琶凳上、神色看似平靜卻眼神閃爍的花魁身上。
    那女子的容貌清麗，氣質略顯孤高，正是醉仙樓僅次於柳鶯兒的另一位花魁——玉簌姑娘。
    “尤其是你……”
    綠色地獄顫巍巍地抬起枯瘦（偽裝的）的手指，直直指向玉簌，“眉間青黑，印堂發暗……那枉死的胭脂鬼，怨氣最是纏你！她死前……可是抓破了你的袖子？”
    聞言玉簌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
    她一直攏在袖中的手下意識地往裏縮了縮，臉上強裝的鎮定瞬間出現一絲裂痕，眼神中掠過一絲極度的驚恐。
    林疏月捕捉到了這細微的變化，心中冷笑。
    耳後針孔、砒霜、精準的手法……
    這些都指向一個冷靜、有手段且熟悉柳鶯兒習慣的人。
    而翠羽更像是個被推出來的蠢貨。
    而眼前這位看似清高、置身事外的玉簌，她坐的位置，她下意識護住袖子的動作，還有她眼底那抹極力掩飾的慌亂，都讓林疏月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你……你在胡說什麼！”玉簌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強自鎮定地嗬斥，“哪裏來的瘋婆子，在此妖言惑眾！”
    “妖言？”
    林疏月嘶啞地笑起來，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感。
    “老身隻聞到你袖中……有股子特別的腥甜味兒……像……像蜘蛛沾了蜜糖……又像……被毒死的蟲兒……”
    她一邊說著，一邊狀若瘋癲地朝玉簌靠近，寬大的破舊道袍隨著動作晃動。
    玉簌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猛地站起身想後退，動作間，那寬大的月白水袖隨著她抬手的動作微微滑落了一寸。
    就在那一寸的間隙裏，林疏月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精準地捕捉到了！
    在玉簌那白皙的皓腕內側，緊貼著一個用薄薄金絲編成的、極其精巧玲瓏的籠子！
    籠子不過嬰兒拳頭大小，金絲細密，透過縫隙，隱約可見裏麵一團毛茸茸、色彩斑斕的活物在不安地躁動著。
    那斑斕的色彩，透著一股子劇毒生物特有的妖異感。
    西域捕鳥蛛！
    林疏月心中警鈴大作！
    父親《林氏秘錄》殘頁上記載過這種生於瘴癘之地的毒物，其蛛絲柔韌異常，浸染劇毒後無色無味，勒斃獵物於無形。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耳後針孔是假象，那隻是吸引注意力的障眼法。
    真正的殺招是這浸了砒霜毒液的蛛絲。
    柳鶯兒耳後的針孔，很可能是玉簌在貼近她時，用某種細小的毒刺（比如發簪尖端）瞬間刺入，注入微量砒霜製造中毒假象，同時掩蓋了被蛛絲瞬間勒斃時頸部可能留下的細微勒痕！
    再用胭脂製造“桃腮暈”迷惑眾人，好一個天衣無縫的“情殺”偽裝。
    “別動手！她袖中有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