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抽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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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霎時軟了神色,默默將帷幔掛高了,朝我福禮道:“婢子這就去。巧巧,別在外間哭天抹淚了,快侍候小姐起身。”
房裏不見外人,巧巧做活兒自然利索,念萍領著十餘個麵生的宮女進門布菜時,我已安坐在桌前,見狀無奈地道:“姑姑,我再餓,也用不了這麼多。”
念萍朝我攤手,“婢子哪能指使的動行宮庖廚?是殿下吩咐的……”
姑姑剛說半句,領頭的大宮女就插言道:“殿下說了,讓庖廚時刻都備著熱菜,不得少於十五盞,涼菜不得少於八盞,切時果和蜜餞也少不得,須得有東宮禦膳的一半才行。”
此人說著,就奉上一雙銀筷,諂媚道:“娘娘請用。”
我打量著眼前的羊舌簽、血粉羹、炙鶉子、豬肚膾等紅白發物,興致缺缺地托著腮,“都撤了。”
我說著,就朝念萍去個眼神,她掃了幾眼桌上菜品,麵色也陰沉了些,緊皺著眉頭讓細紋深深地烙印在她眉心,“娘娘睡了許久,先前又病了,吃這些油膩的作甚?”
為我奉筷的宮女誠惶誠恐道:“娘娘,殿下說娘娘傷了手,流了血,該吃些補血之物,特意吩咐庖廚做的。”
我一聽,頭就隱隱作痛,低聲罵道:“惺惺作態,虛情假意!”
“娘娘?”
“咳咳!娘娘說多謝殿下美意,可實在是吃不下。婢子去給娘娘做份合羹三鮮麵,將菜盞撤了吧。”
姑姑極快地替我遮蓋了難聽話,催著眾人收了菜快走,一刻鍾後又去而複返,將熱騰騰的麵端上桌,用筷子挑起鮮麵散著熱氣兒,時不時瞥我一眼,輕快道:“小姐醒了,怎麼也不問問殿下?”
我歪頭瞧姑姑一眼,見她改了苦大仇深地模樣,接話道:“我問不問,他也好好地,還費這口舌作甚?”
開口果然嘶啞,喉嚨也鼓脹得疼痛,我拿起手邊溫水一飲而盡,靜待姑姑應聲。
我這話說得難聽,她倒罕見地不惱,也沒撲過來苦口婆心地勸我,而是朝我挑眉道:“自寧遠將軍那日清晨求見後,殿下隻回了一次,站在床邊瞧了幾眼小姐,就急匆匆地走了,還跟婢子說,這幾日都會在軍營議事,待小姐醒了,知會了再回宮。”
姑姑說著,雙眼泛光,手中筷子一扔,攥緊我帶傷的手,“小姐,婢子沒派人送信給殿下。”
我疼得眼前陣陣模糊,可少見念萍如此,忍著沒把手抽出來,疼得嗓音都變了調子,“那些宮女都睜著眼,瞧著我坐在這兒呢,哪裏能瞞得住。”
“行宮戒備森嚴,沒宮牌金印,都護衛連後宮都不許出,除了小姐授意,無人能將信兒遞到太子眼前。”姑姑眉飛色舞地說著。
我看她樂得都找不到北了,隻得將話都埋進刺痛的喉嚨裏。傻姑姑,真是昏頭了,你以為那些都護衛是作甚的?明麵上護衛著我,暗地裏是太子的耳目,我醒了的事兒,瞞不住的。
姑姑沒瞥見我的神色,而是按捺著將要破土而出的喜悅,壓抑著道:“小姐昏睡時,婢子帶著巧巧已將嫁妝盒子抬出來都盤了一圈,大概有五千兩現銀,金瓶玉盞這些大物件就不要了,改日上街尋當鋪換成銀錢,再去車馬鋪子瞧瞧,挑一輛結實的馬車,趕一頭驢車,再去牙子行買幾個丫鬟長隨跟著……”
眼見她越說越激昂,攥著我的手也越來越使勁兒,我痛得齜牙咧嘴,跟拔蘿卜一般邊將手往後抽,邊勸道:“姑姑,我是逃不過太子的……”
“對了!”姑姑鬆開我的手,一把按住我的肩膀,“還得去刀鋪裏買幾把短刀和手刀,最好還能買上幾把機關弩,婢子聽兒女在信裏說,世道不太平,不得不防。”
掌心的疼痛讓我連句整話都說不利索了,抖著唇瓣看著念萍。
她卻會錯了意,淚光瑩瑩地看著我道:“小姐,這回可是千載難逢良機,婢子決不會看眼睜睜看小姐跳火坑的,殿下大勢已去,小姐回家,雖沒往日的大富大貴,可保住一條命才是上上之策啊。”
念萍說著,竟淌起了眼淚,我抽了帕子默默地遞上,咳嗽幾聲,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個的嗓音,弱弱道:“我沒說不逃……”
我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湯麵,一層油花勾得我胃脘不爭氣地叫了兩聲,“可總得吃飽了再走吧。”
姑姑兩道清淚蜿蜒落下,“噗嗤”一聲笑了。
[引用]
人之生也柔弱……強大處下,柔弱處上。——《道德經》第七十六章春秋·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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