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變生不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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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戴淵扔下剪刀,眉目再次爬上憂愁,他繞著那蓮花金身童子燭台來回地踱步,半響都不言語。
他不說,周泉有話要說,與楊立鑫全然不同的急促嗓音響起,好似要用一張嘴將屋頂掀翻了,“殿下!容臣說句該死的,聖上病重已有一年,殿下占據東宮正位,做太子也好,尊聖上為太上皇也好,左右都是順理成章。可樽王爺可就不同了,他跟您爭了這麼久,難保不會做局在青州誅殺殿下,再請朱家勤王,此舉雖大膽,可一旦成了,史書工筆都不會說一句朱家的錯!賭一回,福佑子孫幾代;不賭,他日無論是您或樽王爺誰榮登大寶,麵對安穩的中原和十七萬兵權,夜裏如何能安睡?”
我聞言驚懼萬分,腳下宛如生了根一般定住不動,聖上正值壯年,怎麼會……
太子停步,正走到屋子那方矮櫃旁新安放的蘭錡麵前,刷了新漆的楠木架子通體泛光,上架一劍一弓,司戴淵握住劍柄抽出一段精鋼,我聞聲扭頭,看劍身正映著他那雙半掩半藏的黑眸,他直勾勾地盯著,“立鑫,你也信朱家要謀逆嗎?”
楊立鑫看似是正人君子,實則比堂而皇之的陰毒小人還要難評判,麵對太子問話,此人撩袍跪倒在周泉身邊,柔聲道:“殿下若不信,此刻該安坐東宮主事,臣亦是如此。”
滴水不漏,實乃高人。
司戴淵持劍一動不動,“你說,是朱家沒得選,還是樽王沒得選?”
那頭響起楊立鑫更為溫吞的應答:“做了錯事,眼前就是萬丈深淵,何談選不選?殿下的惻隱之心不該用在無心人身上。”
“青州才太平了幾年?”他輕輕地反問著,招至後者小心翼翼地道:“殿下?”
太子甩手收劍,將蘭錡撞得左右亂晃,那柄通體盤龍鐫紋的長劍隨著去勢也差點滑落,他淡淡開口,“容孤再想想。立鑫,你傳口諭給從景山,讓他護好了侯府的門客,免得死了招惹麻煩。”
楊立鑫稱是,弱弱地問道:“此事可否要知會太後娘娘?”
周泉搶白道:“樽王大逆不道,都敢弑親誅父了,太後娘娘危矣!”
他太鬧騰,司戴淵煩躁地定不住步子,又在門前一圈圈地轉,麵色時好時壞,“立鑫,將他拖走,吃了炮仗不成?說上兩句話就大呼小叫的,再失儀,就綁馬上,送回家。”
此話好使,周泉立刻禁聲,一步三回頭地被楊立鑫扯走了。
殿門一關,我如夢初醒般打了個激靈,始終呆立在布施前的身子動了動,竟在發抖,張張嘴,老半天才找回自個的動靜,“聖上怎得了?”
太子背著手,好似佝僂著,刹那老了好幾歲似的,開口都有些有氣無力,“氣血逆亂、腦脈淤阻。”
“痰症。”我說著,用哆哆嗦嗦的手將司戴淵弄得雜亂的布施歸整好,“聖上仁德聖明,吉人天相,必會安然。”
嘴上說著讚詞,我卻在心中感歎著姑姑的料事如神,她莫不是神仙轉世?那樣的糊塗話竟在今日一一應驗。
“秋妧。”司戴淵兀自開口,人卻不看我,他半垂著頭,幾縷散落的青絲被鑽了窗縫的寒風撩起,似有畫中飄飄然之姿,出口卻摧骨,“父皇好不了了,皇祖母為他遍尋天下名醫,各路朝臣日日為他誦經祈福,卻不見好。老天若是真生了一雙憐憫眾生的眼,就該讓父皇醒來,何苦讓我和長兄走到兄弟鬩牆,不死不休的地步?又何故讓青、通二州受生靈塗炭之災?”
是啊,朱家一旦起事,二州百萬人皆要流離失所。通州府位居青州正上方,我朝地勢自北起從高到低、丘陵連山、綿延不絕,若是宣威侯領兵順著通州府俯衝,便是借坡下驢,大勢難擋。
多年前外族猖狂,侵襲青州,為從通州府運兵,兩地皆是門戶大開,官道修的又寬又直,為今日埋下了禍患。
通州府掌兵十七萬,糧草屯積則是兵備三倍之多,若有心攻占,駐兵青州的六七萬人馬不過是螳臂當車。青州一旦破城,便意味著北境失守,叛軍隨運河不日抵達王都,即江山易主。
沒想到,我還得陪他一塊下地獄了。
我轉頭與司戴淵相望,從中讀出了數不盡的迷茫,他朝我苦笑道:“成王敗寇。秋妧,你馬上就要成寇首妻了。”
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