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將軍現身貴陽城的消息很快傳至嶺南王大營。
    “他帶了多少兵馬？銷聲匿跡許久，為何突然現身？”嶺南王驚問。
    塘騎隊長回稟：“方圓五十裏未見大軍，確是五人獨行，恍若憑空出現。”
    嶺南王踱步沉思：“此時現身，必有圖謀。但若真如傳言所言，他因阿侖案與朝廷生隙，反倒於我有利，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軍師接話：“天狼營與虎賁營至今按兵不動，或持中立。那四名青衣隨從，恐是傳說中的青衣修羅，當年阿侖被貶，或已將其托付給鎮南將軍帶領。”
    嶺南王頷首：“青衣修羅雖隻數人，卻是心腹大患。鎮南此去貴陽城，究竟是敵是友，還需從長計議……”
    暮靄沉沉，貴陽城的銅製角樓在暮色中映出斑駁陰影。
    就在嶺南王正對著沙盤與軍師爭論時，城門處突然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
    淩霄身披玄色大氅，身後四名青衣護衛腰懸暗刃，如鬼魅般穿過守備森嚴的城門，徑直進入甕城。
    甕城的大門緩緩打開，夏宿牧親自迎至階前，將眾人請到了將軍府。
    “歡迎鎮南將軍來貴陽城……”他話音未落，目光卻警惕地掃過淩霄身後的護衛，已然單刀直入，“將軍可否明示下此行的目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久經沙場的威嚴。
    淩霄見狀，仰頭大笑，笑聲震得廊下銅鈴叮咚作響。
    “哈哈，夏將軍不必急躁……”
    他邊說邊解下披風，露出內裏暗繡雲紋的錦袍，“我此行對貴陽百姓隻有益處，沒有害處。你且聽我慢慢說來。”
    說罷，故意停頓片刻，接過侍從遞來的茶盞，輕啜一口，讓茶香在口中散開，方才繼續開口。
    “夏將軍是我們域南的名將，”淩霄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對貴陽城的百姓極好，這是我們大家有目共睹的。”
    他頓了頓，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我此番前來，也是給將軍透露一個信息，一個可以拯救貴陽百姓的信息。”
    “目前，”淩霄起身踱步，手指在牆上的輿圖上劃過，“嶺南王和天熾營已經把城的東、西、南門的主要交通均已控製住。北門是通往溢州應龍營和西部邊軍之路。”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炬，“我相信夏將軍也得到信息了，應龍營和西部邊軍卻沒理會朝廷的支援調令。簡單點說，朝廷已無法控製這兩路人馬了。若是此二營南下加入圍攻大軍，貴陽城便被徹底的封死了。”
    “圍困久了，城中囤積糧草終有見底的那天，”淩霄拿起案上的竹簡，重重敲在輿圖的貴陽城標記處，
    “到那時候都無需攻城，城裏自然會亂。請問將軍，如此一來你該如何處置？城中的父老鄉親們又該何去何從？”
    夏宿牧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
    這些問題，他何嚐沒有日思夜想，但始終找不到破局之法。
    “現在還沒到這種情況，是因為天熾營已經停止了前進，並未加入到戰圈中。”
    淩霄走到窗前，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營火，“將軍細想一下，如果天熾營聯合嶺南王大軍共同進攻，貴陽城可有勝算否？貴陽城的百姓該怎麼辦？”
    “不要認為朝廷的軍隊能夠施以援手！”，淩霄冷笑一聲，“調過來的各路大軍也都想保存實力，走個過場罷了，否則他們早就和嶺南王開戰了。”
    “現在天下大亂，各方都想保存實力，即便是願意聽從朝廷調令的軍隊，也是出工不出力，空要糧餉後走個過場。像夏將軍這種，真正替老百姓著想的人不多了。”這番話如重錘般砸在夏宿牧心頭。
    他沉默良久，眉頭緊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淩霄見狀，並未催促，隻是靜靜站在一旁，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牆上的銅漏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過了許久，夏宿牧長長地舒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多謝鎮南將軍的提醒，一語點醒夢中人啊。我夏宿牧一心為貴陽郡的老百姓著想，想不到最終還是把老百姓帶進了戰爭的泥潭裏。看不清形勢，我糊塗啊。鎮南將軍，未來的事情還請您多多指點。個人榮辱事小，解救貴陽郡的父老鄉親的事大。”
    “哈哈，夏將軍也是明白人了。”淩霄拍了拍夏宿牧的肩膀，“我便直說了，貴陽城能否守住是看天熾營和溢州兩營的動向的。嶺南王是點起了各地義軍的大火，但他太過於冒進，最終還是孤掌難鳴。”
    “夏將軍一心為老百姓著想，你可以派幾個心腹去廣州、九真、江州、溢州等地看看。”淩霄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放在案上，“這些地方的官府的新政和老百姓的生活。看完之後，再做定奪不遲。”
    “而這段時間，我可以承諾溢州應龍營和西部邊軍以及天熾營不會有所動作，會保持現在對峙的形勢，貴陽城的百姓也不會有任何的戰爭風險。考慮到你們糧餉進不來，我已安排溢州應龍營在秘密籌集糧餉，以備你不時之需。”
    “此舉也是為了百姓著想，我們都不想天下大亂，生靈塗炭。”淩霄突然握緊拳頭，
    “但朝廷昏暗、皇帝昏庸，我們才不得不替天下百姓著想。若到最後真要開戰了，守備貴陽城是一點勝算都沒有的。
    我有攻城利器火神炮營，無堅不摧；兩軍對戰，我有漠西方陣；
    我的護衛也都是武王級別的，一共二十八人均已到貴陽郡境內，而我已是武皇入門期。
    從武道上來講，貴陽城裏乃至整個朝廷是找不到對手的。”
    說到此處，淩霄不經意間輕輕一揮手，一道暗金色的氣勁破窗而出。
    隻聽“轟隆”一聲巨響，院外的一棵合抱粗的大樹應聲而斷，斷麵平整如鏡。
    夏宿牧喉結劇烈滾動，隻覺對方輕飄飄幾句話，卻似千鈞巨石壓在心頭，冷汗順著後頸滑進甲胄縫隙，洇濕了內襯軟綢。
    他當然知曉漠西方陣的威名，曾以五千鐵騎踏平七座堅城，連號稱“鐵城”的雁門關都在其攻勢下三日而破。
    直到建康那一戰，神秘的轟鳴聲撕裂迷霧，火光中漠西方陣的玄甲鐵騎化作飛灰，這才終結了不敗神話。
    這便是此刻鎮南將軍提及的火神炮營的威力，堅無不摧、攻無不克。
    武王修士的恐怖更無需多言，這一來就是二十八位。
    夏宿牧曾親眼見過一名武王在萬軍陣前取敵將首級，劍光如電閃，不過呼吸間，敵帥頭顱已滾落在地，鮮血濺紅整片沙場。
    而武皇境更是傳說中的存在，舉手投足間山崩地裂，放眼整個九州，能與之抗衡者屈指可數。
    目光掃過淩霄身後四名沉默的青衣護衛，夏宿牧瞳孔驟縮。
    若這些人此刻皆在貴陽，僅憑幾人之力，便可攪得滿城腥風血雨。
    方才那隔空斷樹的手段，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暗含無上武道。
    夏宿牧握緊腰間刀柄，卻發現掌心已滿是冷汗。
    他突然意識到，若淩霄想取貴陽城，僅憑半個天熾營，便能在頃刻間將這座堅城化為廢墟。
    “夏將軍，我們也都不是好戰之人。”淩霄神色平靜，仿佛剛剛的驚人一幕不值一提，“我們的原則很簡單：以武為基石，以德服人，能不動幹戈的就盡量不對抗。
    我們團結天下的有誌之士和愛護百姓的人才，共同建立一個理想的國度。
    我們也很歡迎夏將軍加入我們，化幹戈為玉帛，共創一個美好的天下。
    我們的新政在多地已經實現，所以請夏將軍安排人多去感受一下。
    我剛剛也說了，在這段時間裏，我們不會打擾到百姓，甚至還會給你們私下提供一些糧餉的幫助。
    何去何從，我相信夏將軍是個明智的人。”
    夏宿牧沉思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好的，我這就安排人從北門出城，還請鎮南將軍行個方便，讓他們能夠自由出去。”
    “這些已經安排好了，你們的人就放心的出城吧。”淩霄微笑著整理衣袖，“我話已帶到，如夏將軍有什麼想法了，可以隨時到天熾營來找我。”
    說罷，帶著青衣護衛大步離去，隻留下夏宿牧望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語。
    當夜，幾騎快馬趁著夜色從北門疾馳而出。
    而城外嶺南王的營帳內，探子的急報讓正在踱步的嶺南王猛地停下腳步，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淩霄竟然會突然出現在貴陽城內，更會不知道，這一次會麵，將徹底改變整個戰局的走向。